正打算拐弯儿到自己住的地方去,突然看见皇帝身边专领弓箭手的那位虎贲侍卫领军从行宫大殿里出来,见了她就是笑得诡异,而且说:“公主,陛下在等您呢。”
杨盼不知道今天苍盂山的山谷里,他是不是也在,此刻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低头低得快到肚子了,“哦”了一声,口是心非,脚只顾往侧门跑。
那侍卫领军“咦”了一声,好心指路:“公主,陛下的大殿不是在那儿吗?”他手长,一下子探出去就近乎把门拦住了。
杨盼简直要跳脚,但是此刻越龟缩越好,不愿意口角,只能脚里转弯,打算假装去父亲那里,然后找个机会躲开。
结果没跑几步,就看见皇帝正在行宫的甬道里等她。皇帝笑道:“你看你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阿父不是在这里吗?”
“没急事儿我要回去休息……”
“等一等嘛。”皇帝笑着说,“怎么?今儿过得余味绵长,要回去回味回味?”
他发现女儿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了,眼睛里两团泪光在闪,似乎就要哭出来了。这下不舍得再打趣她了,只说:“好了好了,问你两句,就让你回去。”
杨盼捂着脸,低声说:“问吧。”
皇帝知道她害羞,把她拉到侧殿里,关上门说:“试完了?决心定了?肯嫁给他了?”
杨盼捂着脸点点头。
皇帝拉她的手,又好气又好笑:“你今儿连人都不敢见了?”
杨盼不让他拉开手,带着哭腔说:“我没脸见人了……阿父埋伏了多少人在苍盂山啊?能不能叫他们以后都假装不知道这事儿啊?人那么多,该怎么一个个说啊?唉,我不嫁给罗逾,估计就没人肯要了……罗逾他,他太坏了……”
皇帝几乎要笑出声儿来,揉揉女儿的头发说:“平时瞧你天不怕地不怕的,被亲两下居然羞成这样子?放心吧,我先叫人跟着罗逾去了铁器市——其实他没去买铁器,净顾着摘花儿,用篮子吊在树上,绳子牵到枝丫边,解开就能撒一地的花瓣儿。折腾了半天,真是费尽心思讨好你。啧啧……还看不出这小鬼有这番小意儿。”
然后说了句让杨盼彻底放下心来的话:“所以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我今儿只派了两个人在暗处护着你,这两个人箭法好,嘴也最牢,今儿发生的事儿,除了对我说,什么都不会传出去。”
杨盼觉得脸没那么烫了,眨巴着眼睛把手放了下来。
皇帝看着闺女犹自闪着泪光的睫毛,云蒸霞蔚的脸蛋,而眉梢唇角,却又是幸福而不是痛苦,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啊。
今天在苍盂山,活色生香一幕幕,他派的两个人都一一告知他了,当时听得皇帝心里满满的都是不乐意啊,只觉得把女儿给了一个混小子,就像把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总是亏大发了。
现在,心意又变了,看着他这个愁嫁的宝贝疙瘩、老姑娘终于有了归宿,他心里倒不舍起来,“和亲”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对于杨盼而言,日后面对的就是北燕腥膻之地的长居久住,向异国的舅姑行礼,吃异国的饭菜,有了委屈也没地方倾诉,只能自己下咽。
就像读史书的时候看到,吕后不肯用鲁元公主和亲,实在是此番一嫁,再见不知何时!
但是,就连后悔药也没地方吃了呀。皇帝只能挥挥手,对杨盼说:“你都决定了,那咱们就好好准备出嫁的礼仪吧。北燕那里,需有制衡的法子,罗逾那里,也不能叫他一直这么孱弱下去。我还有一件大嫁妆要送给你,日后安身立命,女人家总要靠这样的嫁妆傍身,才不会被欺负。”
他打开抽斗,掏出一个锦袋,从里面掏出一块玉,说:“挂脖子上,洗澡也不能离。”
杨盼一看,嘟着嘴说:“我道是什么‘大嫁妆’!我嫁妆里的饰玉还少了?这块这么重,挂脖子上岂不要把脖子挂崴了?再说,花样也不好看……”
皇帝剜了她一眼:“小笨蛋,这是饰玉么?这纹样是只老虎!”
“那又……”
“怎么样”三个字还没出口,皇帝按着玉饰上一处机关,听得一声清脆的玉响,佩玉变成了两半,一只双面雕刻的玉虎从中间对半劈开,成了两个半爿,虎身上犬牙交错的。
这倒是稀罕物,杨盼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看着好奇,不由取过来盘玩,半爿半爿对起来,还能成一整只玉虎。“这叫什么?”她问。
皇帝笑道:“虎符。”
“啊!”这可是久仰大名的玩意儿,军机上用它,以两爿相合为调动大军的信物。杨盼一直在后宫生活,没见过这东西。
这件虎符与一般铜制的不同,黄玉雕成,显得小巧玲珑,精致可人,尤其是虎腹中错齿的设计,分毫不差,真正是匠心独具。
皇帝教她拨动机关打开虎符,然后才把半爿玉虎挂在她的脖子里,谆谆说:“所以,还有一件大嫁妆,是十万大军——开到北燕境内诚然不可能,不过我放在与扶风郡相邻的华阴,外做军屯的模样,日常种地修渠,与百姓无异,为首的将领取另半块虎符。但是,一旦见符,农人立成军卒,放下锄把,拿起长戟就是战士。你不能滥用它,一旦用了,他们就会为你卖命。”
杨盼嘴都张大了,好半天郑重地说:“阿父,我但愿我用不到它。”
皇帝摇了摇头,似笑不笑地说:“闺女,不要犹疑,你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