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特别是强行掩盖住的表情,最能说明问题。
她突然跺着脚对金萱儿说:“我说什么,你驳什么!你天天打量着我就是个没主张的丫头片子是么?金萱儿,我受够了!”
她带着哭腔,又带着娇气矫情的小姑娘的任性劲儿:“这鬼地方,冷是冷死了!不仅仅冷,一个知疼着热的人都没有!我造了什么孽,要在这个鬼地方待一辈子?我不管,我要回去!我想阿父阿母了!”
金萱儿给她猛然地发作吓到了,磕磕巴巴说:“公主……怎么就说到归宁的事儿了?这……妇人家归宁,要丈夫同意才行啊,不然,岂不是不告而归?人家会笑话的……”
“笑话就笑话!”
娇蛮公主的样子又出来了。
金萱儿越来越吃不消她,只能低声下气好言相劝:“唉,别闹……公主是不是快到天癸的日子了?……”
杨盼一边无语凝噎,一边却又挑开帘子向外看,这次看得清楚:阿蛮死死地盯着猫食盆,手里的动作都停了,全身似乎绷着劲儿,牙关里咬着的分明是笑意!
越是不注目,越是耳朵听得仔细!
越是克制,越是在想这茬儿!
好极了!杨盼心道,差点就给你哄了!
她恹恹地平息下来,对金萱儿说:“我不要喝姜汤,我要喝果麨!”
果麨即甜甜酸酸的果粉浆饮,乃是取鲜果子磨成汁水,再晒干取粉,刮下后可以随时泡水喝。金萱儿想劝,但看她这样子,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吧,敷衍道:“好好,奴婢叫可儿来伺候公主喝果麨。”
这两个臭味相投,至少不会把情况酿得更糟。
可儿进来就在低声埋怨:“公主嚷嚷那么高声做什么?要回去,得偷偷的,尤其要避开那个阿蛮才是啊!”
杨盼低声反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儿愣了愣问:“哪里不对劲?”
杨盼说:“之前她那里鸽子的来去,虽有细小的差别,但颜色模样大体不错,这次却突然在一群灰鸽里夹杂一只白鸽,鲜见的不是要人注目?”
“难道是阿蛮故意想让我们看出这只鸽子变过了,然后那帛书也是故意让我们瞧见?”可儿眨巴着眼睛,“好像也有道理。但是,要是公主你推测错了,等平城正式下旨意,扶风刺史来王府里把你‘请去’送到平城当人质,咱们就坐以待毙?!”
她胆儿小,还是劝道:“甭管真的假的,反正奴婢觉得咱们趁现在大家不防备,先回咱们大秦去。日后要知道是虚惊一场,大不了叫咱们陛下派个能说会道的使节多说点赔罪的话,多送点致意的礼物,再把公主送回来呗。‘不告而归’虽然不体面,到底不是要命的事啊。”
杨盼摇摇头:“但你想想,她刻意把这条消息漏给我,除了希望我被吓回去还有什么目的呢?”
可儿挠了挠头。
杨盼已经细细考量过了,所以说得沉着:“我若回故土去,也许会有脏水泼到逾郎的头上,说他勾结丈人爹意图谋反;也许路上就有人想要我的命来嫁祸,甚至会挑起两国的战乱。”
进退两难的境地,上一世罗逾遭遇的是不是就是这样?
杨盼说:“所以,她或她那个主子希望发生的,我就要避免。”
“可是……可是……”可儿还是犹疑着。毕竟,这也是推测而已,若是推测错了,怎么办?
杨盼叹口气说:“你虑得不错。坐以待毙不行,知道是陷阱还往里头跳也不行。我想了半天,最好的法子莫过于我和逾郎亲自见一面,和他一起面对给我们挖坑的人,一起想法子不让事情变糟糕,不让我们在两头分别抓瞎。”
“啊!”可儿想了一会儿想明白了,顿时惊呆了,“公主是说,想从扶风到燕然山?!那该有多远!一路该有多艰难!”
她连连摇头:“天儿那么冷,路上万一还有狼,到了燕然山,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去哪儿找驸马……”一切都是未知的,想想比已知的危险更加可怕。
杨盼心里说完全不怕也不可能,可是思来想去,虽然是涉险,未必不是险中求稳。到了燕然山,总有办法打听到罗逾在哪里,到时候她可以和罗逾共同想办法,一切谎言就怕拆穿而已。何况,就算千难万险,就算是死,能够在一起同生共死,也无怨无悔了。
她说:“你别急着先害怕。险是险,逾郎曾交给我王府死士的名单,我挑选一些跟随保护我;一路虽难,柔然我虽不熟悉,但有一个人熟悉。现在罗逾在北边好歹有兵,我带她过去她可以指路,可以出谋划策,甚至可以帮我们反败为胜——毕竟,和她刚来的时候,一切情况都不同了。”
杨盼咬了咬嘴唇:“悄悄去请乌由公主过来。”
☆、第一五八章
乌由公主是抱着娃娃来的。阿蛮被可儿拖到花鸟市去买新鸽子“赔”她了, 杨盼可以并无顾忌地和乌由促膝而谈。
“现在一切形势都不知晓, 我这里各种消息也难辨真假,甚至还要担心是特意做套儿让我往里钻。”杨盼诚挚地说, “我思来想去,坐在这里等人来抓也不是办法,但是回南秦躲避只怕也是害人害己。唯今之计, 倒是冒一冒险, 到柔然去找我的郎君,或许反而是个好法子。只是我对北边是两眼一抹黑,所以希望你陪我去。”
乌由轻轻晃着怀抱里已经吃饱了奶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