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问计于你:怎么办?”
清荷此刻露出了一点怅惘:“照理说不会,陛下留着她,不过就是想着控制殿下不反抗、乖乖听话。陛下还曾说……”她戛然而止,把半句“陛下还曾说”的话咽了下去。
不能说,逼也无用。杨盼今日也见识到清荷的骨性,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威逼的女子。她叹口气道:“其他我也不担心,只担心逾郎见到养了他这些年的母亲的首级,整个儿就会崩溃掉。只是我也奇怪,怎么会有人连自己母亲都会认错?”
她也斜乜着清荷:“逾郎的亲娘,曾经宠冠后宫?”
清荷缓缓摇头:“那时候我还在家做无忧无虑的女郎呢。宫里传说过那位宠妃,可惜我没入掖庭的时候,她的名字已经不许提了。”
杨盼又是一声长叹。
清荷想起罗逾,不知怎么,既不恨他,也没有再对他存有yù_wàng,但是心里翻涌起的是心酸与不舍。她点点头,对杨盼说:“到时候,奴婢想法子劝劝他吧。”
她把匣子的盖子盖上,推回了柜子底部的暗格里,最后说:“这东西不能久置。除非能瞒一辈子,否则,殿下……总得过这一关……”
他们的殿下,此刻浑然不觉有这样一条可怕的“军报”已经送到了他的书房里。
罗逾正在外花厅,接待一位至关重要的来客——他的父亲派给他增援的拔什罗将军。
这位将军手控二十万大军,对罗逾这位皇子殿下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在花厅里斜签着身子侧坐着,小心翼翼地回复:“殿下说得是。柔然与我们不睦多年,虽然偶尔也会攀个亲,边境上做做生意,但是末将在边境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仗一年总得打几场,也实在因为他们彻头彻尾游牧,纵使是汗王,管理也松散。好在六殿下已经救出来送回平城了,柔然这里又跟我们翻毛,咱们狠狠揍他也没有后顾之忧。”
罗逾斜倚在高脚椅上,一手撑着头,表情颓丧,时不时地吸溜鼻子,不停地用软纸擦着,最后抱歉地笑了笑:“实在不是故意慢待将军,也不是小王傲慢,昨晚上受了冻,今日就头重脚轻了。”
拔什罗将军忙道:“殿下大概还不习惯北边的气候,看似是春天到了,其实乍暖还寒的,特别容易着凉,早晚还是应当多穿戴些。”
罗逾叹口气说:“毛病是小毛病,只是想着柔然又来挑衅我们,就该趁他们新政权交割未稳,好好教训一番,教他们以后不要再造次。就怕再往北走,更加寒冷,我这身子万一支撑不起,反倒落荒而逃,叫人笑掉大牙。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想辛苦辛苦将军。”
这简直是送现成的功劳。
这位拔什罗将军本来就是好大喜功、贪功冒进的性子,兼着他心里知道皇帝是有考察罗逾能耐的意思,再想不到居然会被这位皇子殿下坑。所以他顿时喜上眉梢,拱手称谢道:“这是殿下挑我!”
罗逾吸溜了一下鼻子,又在软纸上擤了一把鼻涕,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勉强笑道:“为国效力,什么叫‘挑’?将军这话可是错了?”
拔什罗虚心受教,连连点头:“是,是,确实是为国。殿下一片公心,末将感佩!既然事不宜迟,末将这就点数两万精兵,亲自去燕然山北给他奶奶的柔然人一击!”
罗逾摸了摸鼻子,掩盖住眸子里一丝愧疚,点头道:“好!一应后勤,小王全力负责,叫将军没有后顾之忧。”
☆、第一七三章
送走了拔什罗将军, 罗逾慢慢缓和心神, 倒觉得感冒的症状更严重了似的,想想也有些埋怨清荷, 边吸溜着鼻子边往后院去,想着实在是要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了。
杨盼还如他想象中一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捧着一卷书在读。
他亲昵地对她说:“刚刚和拔什罗谈过, 把他诱到燕然山那里去了,王蔼已经设伏,我要对不起这个人了。”
他又带着些撒娇说:“昨儿恰好把自己弄得着凉, 今日不用装就自然病了。好难受啊,你叫厨下再煎些姜汤给我祛祛寒气,不然——”他打了个喷嚏,赶紧用软纸接住一泡鼻涕, 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擦干净后笑道:“了不得,病得还不轻。今晚咱们还是得分床睡, 别把病气过给你。”
他处置了一件重要的事,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点成就感, 笑融融看着妻子,她在笑, 嘴角却没有酒窝。
罗逾有些惶惑:“怎么了?还为早上的事生我的气?”
“不是。”杨盼放下书,不知该怎么对他开口,犹豫了半天还是说, “生气没有,但是早上看清荷,觉得她也挺可怜,有些话说出来,我也有些不解。”
“唉,不杀就不杀吧。”罗逾说,“手上沾血,毕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但是她今天有的话十分可恨,我不惩戒她,心里也出不了气。”
杨盼“嗯”了一声,起身到厨下吩咐烧姜汤,趁这个机会,把自己思路又理了理,仍是没有勇气直接说,还得盘马弯弓的,慢慢把话透给他,叫他慢慢有个心理准备,不仅是准备着接受母亲的死讯,还要准备着接受他母亲的真相——每一句真话都比假话还难叫人接受,他会受到一重冲击,然后是又一重。
或许那又一重的冲击会拯救他,但是也许也会把他推入更深的地狱,甚至,他会本能地不相信,怀疑说这话的人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