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公主的首级。”
她刻意把“永康公主”四个字强调了一遍,死死地盯着他,然后说:“你去看,亲自去看!在这里打人,算是什么?”
罗逾其实在害怕,不敢面对那个可能熟悉万分的头颅。
杨盼看着他的眼睛,那么漂亮的一双,瞪圆了,红彤彤的,眸子里一层雾气。
他是这里的主帅,肩负着领军的重任。
杨盼缓下声气,给他留着面子,对旁边愣住的诸人说:“把人从树上解下来,赶紧送去止血擦药。从我带来的行李里去十匹绢赐给他,说今儿消息是被我耽误了,怨不得他。”
大家觑见王妃发话,扶风王一声没吱,都是松了一口气,赶紧把伤者解下来,乱哄哄抬走了。罗逾的书房院落里顿时安静了。
杨盼总是记得他上一世拔剑杀向自己的样子,所以对他还是未免怀着一些警惕,此刻离得远远地问:“你怎么说?进不进去?气有没有撒完?”
其他人都走光了,她面前的小郎君眶子里那层雾气凝结起来,在脸颊上垂下两颗泪,顺便又吸溜了一下还在感冒中的鼻子。然后,他一下子蹲下身,抱住头,无声饮泣,肩膀一抖一抖的,默默哭了半天,才哽咽着喉咙说:“阿盼,我怕……”
他这脆弱的样子实在可怜极了。杨盼挪过去两步,低头看看他,也不忍心再刺激他了,叹口气说:“我不敢面对的时候也会哭,没啥丢人的。”
他的肩膀又抖起来。杨盼慢慢到他面前,轻轻摸摸他的头发,他伸手把她的腿抱住,哭得浑身都颤起来。
“但是……”杨盼鼓足勇气说,“永康公主,我小时候她还在南边大楚当公主呢……”
“这么多年了,自然是你认错了。”罗逾在她裙子上抹着眼泪,“同一家子的人,长得自然是像的。”
杨盼竟不知道怎么驳斥:可不是,这个血糊糊的人头,确实只有点像皇甫道婵,她那时候才是猴天猴地的熊孩子,她自己都不信自己能把相处并没多久的一个讨厌女人的模样记清楚。
杨盼告诫自己:不能急,千万不能急,罗逾对她和他母亲的关系是有戒心的,她不能自己把自己坑进陷阱里去,为今之计,还是要别人发话才成。不管怎么说,人已经死了,就纠结个身份也没意义了。
何况,现在她最担心的也不是什么永康公主,而是罗逾呀!
她像个做母亲的一样,轻柔地抱着他,蹲下身吻他的额角和脸颊,像她在哭泣的时候他安慰她那样,柔和地安抚他:“逾郎,哭一场也没什么,但是别毁伤了自己的身子。我,还有你的孩子,咱们都更需要你。”
在她怀里啜泣的人不知多久后才停止了痛苦,敢于去面对屋子里那个头颅。
杨盼看着他脚步灌铅似的往屋子里走,仿佛里头是刀山火海,泥犁地狱。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襦裙,上面一团团湿——他竟然能哭出那么多眼泪来!
她只敢在门口指点:“就是那个匣子……对,柜子底下那个暗格,对,就是那个……黑匣子。逾郎……”
“阿娘!”他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儿子不孝!”
哭声听不见了,他的脸憋得铁青,张着嘴仿佛都无法呼吸。不顾污秽抱着血淋淋的头颅,一身挺括的淡青色襜褕滚满了血迹,他的手、他的脸、和那失色的死亡的面孔……
杨盼不忍看,放下门帘,到外头杏花树下一阵干呕。
脑子里却异常清晰:王蔼所讲的那一幕要发生了!这一场泼天大赌,生死的骰子已经交给上苍了!
☆、第一七四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因未到伤心处。
罗逾撕心裂肺的伤心终于缓过来时, 已经到了月上柳梢的黄昏了。
他两顿没有吃,也不觉得饿, 杨盼还是心疼他,悄悄吩咐他的伙头兵:“用羊羔肉汤熬点稠稠的粥,加荜拨和胡椒, 香味浓郁些, 再配几个爽口小菜,一总送到这里来。”
她挺着肚子,吃力地端着食案, 到门口说:“逾郎,我在门口,能进来么?”
里头闷闷地传出一声鼻音“唔”。杨盼侧身推开没有闩住的门,端着食案进去。见罗逾已经把那血淋淋的首级收拾回匣子里去了, 他一身沾了血迹的衣服也脱下丢在一边,但人抱膝在地上毡毯上坐着,垂着头也不看人。
杨盼拧了一把热手巾, 递到他面前:“擦擦脸吧,哭久了眼睛会不舒服, 及时焐一焐,明儿不会肿得太厉害。”
他依然垂着头, 抬手接过手巾,整个儿盖在脸上,在热气里狠狠地呼吸了几下, 然后瓮瓮地说:“我不想吃东西,你叫人把食案端出去。”
杨盼看看自己好容易端进来的食案,没有苦劝他吃饭,而是驯顺地答应道:“好吧。”
但是并没有叫人,而是问:“逾郎,你难过,我也心疼你,但是,难过并不能解决问题。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罗逾揭开盖在脸上的热手巾,露出一张肤色煞白,而眼眶鼻尖都是红红的脸来,哭到这份儿上,此刻反而没有表情了,瓮瓮地带着鼻音,说:“我要给阿娘报仇!我不能枉为人子!”
“好。”杨盼点点头,“你先把自己拖垮,然后谁把你的仇当仇?用兵的事我虽不懂,但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等你把悲伤化解,饿伤的身子骨调养好,你那个军伍出身的父汗正好把你包抄,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