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大红袿衣,极其精致的锦缎,繁复地织着五蝠石榴的图样,用金线盘着无数耀目的“万”字花纹。一旁一顶金凤冠,上面点翠嵌宝,凤头还叼着一串明亮的珍珠,颗颗都有指顶大,圆润光亮,一看就是万里挑一的好东西。
李耶若听见四周的窃窃私语,热血不由上头:她是想靠自己的姿色傍上皇帝,一步步凭借着走上自己想象中的复仇之路。但时候未到,还有好多细节要筹谋,自己的那条计划,还在鸽子身上飞。可杨盼突然这样大张旗鼓,自己哪里有退路可走?这个蠢货不是要硬生生把一切提前,逼死自己了?!
她此刻只能假作不懂的模样:“什么?中使您说什么?是不是公主有赐,要赏这里的众位伴读?”
那宦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县主说笑了。公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吩咐奴:李县主即日大喜,木已成舟的事,县主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念着县主远道而来,家里又难以帮衬,公主思虑周全,想着先时为县主大喜添妆,免得到时候太过磕碜,难以见人。”
又挤一挤眼:“添妆的东西都是陛下亲自批的呢!”
这话一出,大家还有不明白的?
本来李耶若过来,打着“西凉第一美人”的旗号,西凉君主的意思昭然若揭:拿一个失掉父兄的孤女,拍拍南秦皇帝的马屁,既推掉一个包袱,又换得一个名声,何乐而不为?
现在看南秦皇帝的意思,也算是笑纳了。既然笑纳了,少不得有名分。大家纷纷上前贺喜道:“原来耶若姊姊要大喜了!可喜可贺!不知什么时候吃喜酒?”
也有的说:“听说这里这位皇帝只有一个皇后,若是纳妃,少说也是淑妃,说不定就是贵妃。”
甚至有已经开始恭贺“早生贵子”的。
李耶若甩手道:“你们胡说什么?”红着脸往自己住的地方飞奔,“咔嗒”一声把门锁上了。
喜气洋洋的声音被隔绝在外头。她背靠着檀木大屏风,胸脯高高低低地起伏着,那种浓郁的不对劲狠狠地涌上来:之前虽有以舆论胁迫的意思,但皇帝一直咬得很死,不可能突然就转换口风,答应要她,所以她并未着急筹谋;而且连起来一想,她所知道的皇帝的一切态度,都是旁敲侧击从杨盼的语言、表情、神态里推论的。
而杨盼对她一直不满,后来的讨好也明显来得奇怪,今天又以广陵公主的名义送这些婚娶的东西来,哪儿哪儿都说不通,又是一重不对劲。
李耶若经历的风雨多,敏锐度也很高,事情不简单,她已经嗅到了。不管杨盼想干什么,她只能一味不答应,免得掉进陷阱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婆子敲门的声音响起来,连着一起响起来的,还有婆子喜滋滋、媚生生地问候:“县主不出来吃饭?今日特为做了县主爱吃的烤羊和爆肚。每个人都有,都沾县主的光呢!……”
李耶若对外面说:“我身子不适,不吃了。”
婆子劝解着:“人是铁,饭是钢……”
李耶若大声道:“我不想吃!”
外头顿了顿,小心翼翼问:“那粥喝不喝?”
大家共同的都不敢吃,何况是为她独做一份儿的?李耶若说道:“都不要,我只要静一静!”
外头又顿了半晌:“那么,奴婢在小厨房为县主留一份饭菜,县主若是想吃就来吃。”又说:“对了,还有送来的那么多东西,奴给您送进来?还是放在门口?……衣服最好还是试一试,若是有大小不合适的,可得紧着时间修改呢!一天都耽误不得!……”
说得李耶若越发焦躁起来。
外头好容易静下来,她的心还在“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不知道心跳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发呆发了多久。
“笃笃”的敲门声又响起来,虽然极轻,可是在紧张万分的李耶若耳朵中,仿佛霹雳一样,顿时震得她的身子一抖,连背后的插屏都随着一抖。
“谁?”她问。
外头低声答:“是我,罗逾。怎么了?里面没有旁人吧?”
李耶若强自镇定下来:他们俩合作了几回,还算是心有灵犀的,此刻自己也确实需要找人商量,哪怕是不信任呢,总比一个人瞎琢磨强。
她开了门,探头向外张了张。
罗逾穿一身玄色的衣衫,紧身窄袖,连腰间的蹀躞带都是黑色的,什么东西都不挂,卡出少年人修长的身姿,步履轻捷,像一只猫儿一样。
他说:“你别紧张,已经打了三更了,其他人早在梦乡里,值夜的老婆子都偷偷在睡呢,我又给她们加了一枝憩梦香,管保不是山崩地裂都不会醒过来。”
李耶若把他让进来,还是在门外又看了一遍才肯回去。
她屋子里一根蜡烛都没有点,趁着一点月光,看得出她的眼睛肿着。她说:“你我一样,都是不谨慎就会面临死境的。但是如今,只有你信任我,我信任你,才可以合作;只有合作,咱们才有机会。”
罗逾点了点头,自己在窗户边的小胡床上坐下,说:“你的目标终于达到了,而且我觉得,你当时的两个期许,这个比另一个好——何必非赔了自己呢?”
李耶若冷笑道:“达到?你不觉得里头有诈?”
罗逾说:“能诈到什么程度呢?广陵公主肯这样做,不是皇帝默认,也是她以为必然的了。本来你要的就是一个声势,现在声势有了,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