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是公侯家的女儿,肯定是不安好心的!就你这么丑,还以为人家俊朗小郎君为啥对你笑?”
而当妹妹的亦不甘示弱,回吼过去:“你才傻!真把这个‘侯’当什么宝贝?除了你,谁还看得上?你怎么不说,要是阿父还在位,你还是太子,我还是公主?现在鸡狗不如,还以为自己是落架的凤凰、浅滩的蛟龙?”
几个抚养他们的小妾慌忙在那里劝:“哎哟!都少说两句!什么‘太子’‘公主’的,说这话当心小命!”
罗逾背对着他们,暗暗地叹了口气。
这一家子活着也和死了没差,被贬民间这几年,苟延残喘、不思进取、没有学问;只要有口粥饭吃,有个屋顶遮头,就已经不知道多满足了。
指望着他们,等于没指望。
唯独这个叫皇甫亭的妹妹,似乎稍微有些出息、有些智慧,但是,年纪太小,等她长大,不知道还要再等几年。
又想到皇帝命他去戍边。他怕的不是去边疆,而是另有所惧——只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一点不敢说出来。
现在唯一担忧的,无外乎这一走,还怎么实现自己的目标?
思绪一发散,他蓦然又想起杨盼那日埋头在父亲怀里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有些失悔:怎么见到她就心里软了呢?要是叫母亲知道他这毛病,不知道要怎么毒辣地讥讽他呢!但是,他也无法想象那个甜蜜而柔美的小女孩如果挨完这么重的责打会是怎样的结果。
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因为想起了太子的师傅所讲的:大道以多歧亡羊,选择的时候,不知道羊是往南还是往北跑了,所以,选择的对错一时也是未知数,一旦选择了,天知道会发展到哪个方向上去。那么,无愧于心大概也是选择的唯一法则了。
而他心里那个甜蜜而柔美的小女孩,和父亲合伙演了一场苦肉计。也就挨了两下打,但是足够她撒好一阵子的娇了。
已经过了五六日了,皇帝和皇后还是日日要亲自到恩福宫来探望。杨盼明明已经活蹦乱跳了,但是听说皇后要来,立马一咕噜钻床上,伏在枕头上仿佛还是不能动弹。
沈皇后少有地对她和颜悦色,心疼万分,这口气要撒,自然还是皇帝背锅,她的话也已经是说了五六遍了,还是忍不住要说:“乖囡,这次可受了老罪了。都怪你阿父不好!”
皇帝不敢辩驳,搓着手在一旁赔笑,见皇后皱着眉弯腰抚弄女儿的样子,急忙扶着她说:“阿圆,阿盼没事的,倒是你别急坏了身子,到底肚子里还有个娃娃呢!”
沈皇后横眉道:“给你生娃娃又有何用?又不疼惜!你要使苦肉计,怎么不自家苦一苦自家的肉呢?要苦我的女儿!”
“阿圆,其实吧,这次阿盼牺牲了一下,我也心疼啊,这也是我女儿啊!但是有用啊,不能不挥泪啊——诸葛亮还斩马谡呢。”皇帝弱弱地辩解道,“再说我愿意亲自‘苦肉’,也得有说得通的理由啊?这事儿你得理解我啊。”
皇后立起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说:“谁说我不理解你啊?怎么的,你打了我女儿,我还不能抱怨两句?”
“能,能!你说,你说,我不回嘴了……”这个时候,再强悍的皇帝都只有敛息屏气,乖乖点头,生生地受老婆的责难,头都不敢抬。再大的委屈,也须得咬着牙齿、陪着笑脸来扛。
杨盼躺在床上,看母亲好像真的有怨气,忙摇摇她的手说:“阿母阿母,我要吃你做的汤饼,卤肉味儿的。”
皇后顿时不吵吵了,起身说:“好,我这就去给你做!”
皇后风风火火下厨去了,皇帝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对女儿竖竖大拇指,又悄悄问:“伤得怎么样?不很重啊,应该好了吧?”
杨盼嘟着嘴:“没好,还是疼得要死。”
皇帝说:“其实就打了两下,怎么会还疼得要死?”
杨盼叫屈:“可是一道青,一道紫!这要二十板子打完,阿父准备给我收尸啊?”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拍了她后脑勺一下:“这张嘴会说人话不?”但紧跟着又说:“对了,有件好事告诉你!”
杨盼眼睛一亮,从枕头上侧过头问:“什么好事?”
皇帝说:“你那个指婚的驸马回来了!”
杨盼脸一呆:“王蔼从雍州回来了?”接着嘟囔道:“这叫什么好事啊!我才不承认他是我驸马……”
皇帝笑道:“王蔼的父亲可是当年把我从淤泥里拔_出_来的人,王蔼本人也是个好孩子,你别总对人家偏见嘛,感情那是处处就有了。再说,上次你自己也说——”
杨盼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第四十八章
王蔼从雍州回来, 正是因为他在打击石温梁的作战中大立奇功。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 虽是文臣家的出身,但自小佩服那些立功的武将, 起了投笔从戎的心思也不是一年两年,皇帝派遣他去雍州任司马,也有报答他父亲当年知遇之恩的意思, 更是对他的历练和重用。
王蔼也不负所望, 这次打击石温梁在武州的叛乱,他根据皇帝的指示,亲自为刺史谋划, 然后在把石温梁的主力军诱出营地之后,又是他率领三百人的奇兵勇士,在石军的粮仓放了一把大火——粮草被烧,石军立刻士气低落。再两翼包抄, 把敌人包饺子似的打得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