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近日都在为各地传来的洪水消息担忧,着急得嘴上起泡。结果宛王没轻没重地弄了这么一出,可没把钟离然气死。宛州这么一闹腾,朝廷又要拨款赈灾,气得皇帝给宛王发帖,让他自己掏私库补贴百姓。
于是这些日子,皇帝都在为此事忙碌,无暇搭理顾思源。她每日早起到朝晖殿,午膳也是在议政厅与大臣们同吃,到了夜间才回来。
顾思源心疼她劳累,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捡起了以前看的书籍,提笔写了篇策论。
窗外的雨下了又停,过了好久,天空终于全部都暗了下来。顾思源早早就沐浴好,穿着中衣披着一件外衫散着长发端坐窗前读书。她觉得自己似乎等了许久,总算等到了钟离然的脚步声。
皇帝刚一入殿,顾思源就放下书连忙走到屏风外去接她。她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脱靴的皇帝,于是唤她“陛下饿了吗”
“饿了。”钟离然换了双鞋子,连忙将沾了雨水的外袍脱下,这才松了一口气般走到顾思源跟前,张开双臂将她一把抱住。
“哎”皇帝一声长叹,整个修长的身躯都挂在顾思源身上,将她抱得紧紧的,继而咬牙切齿道“宛王就是个猪啊”
这话钟离然昨天就开始骂了,骂到现在还没消气,足见她对宛王是有多恨铁不成钢了。
顾思源架着她的身体,抬手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抚道“好了好了陛下,事已至此,还是等事情解决之后再来向怎么惩罚宛王吧。”
“不是说饿了吗先去用膳吧。”她说着,抱着钟离然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钟离然随着她入了内殿,命侍人摆上了晚膳,两人一道用了膳。
晚膳后,钟离然独自一人去沐浴了。从浴房出来后,钟离然顶着一头s-hi漉漉的长发端坐在小榻上,让侍人伺候着她绞干头发。
顾思源见了,就接过侍人手上的活,亲自替钟离然擦干头发。饶是再年轻的身体,连续c,ao劳数日也不大吃得消。待顾思源将钟离然的黑发顺直后,皇帝已经窝在小榻旁昏昏欲睡。
她的长发还不算太干,顾思源就让皇帝枕在她大腿上,拿了把蒲扇替她扇风,试图将头发吹干。
皇帝的黑发纤长,已经铺陈到背上。顾思源一边给她扇风,一边丈量着她头发的长度,轻声道“陛下的头发长了不少,等过了这段时日,就让徐待诏进宫,打理一下鬓角吧。”
钟离然点点头,在小榻上翻了个身,忽然睁开眼仰头看着顾思源,颇为忧愁道“思思啊”
顾思源垂眸望着她,眼神极其温柔,“怎么了陛下”
钟离然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凉水两岸尤其是宛州中部与中州下游等地,情况不容乐观。”
“前几日皇姑姑替朕巡游了两岸,上奏说是一定要泄洪才行。宛州今年提前泄了一处,不好再折腾那里的百姓了,只能在中州与源州等地另开堤口。”
钟离然的语气听起来异常疲惫,她掰着手指轻声道“永和镇,太平镇,齐安镇”她一连念了六七个地名,继而长叹一声道“这些地方都要开堤口”
“共计四十多万人”
“堤口一开,这四十多万人今年的收成不或许是近五年,甚至是十年的收成都付之东流了。”
皇帝心里很不好受,顾思源垂眸看着她微红的眼角和眸中漾着的水光,心头微涩。皇帝抬手,拉过顾思源的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轻声道“朕心里难过。”
“朕分得清孰轻孰重,可朕还是很难过。”
“这是天灾,朕再着急也无能为力。两害取其轻,虽然是这么做了,可是朕真的很不好受。那四十多万的百姓,约莫是要恨死朕了。”
掌心微s-hi,顾思源手掌颤了颤,也跟着对方红了眼眶。她俯身将皇帝揽入怀中,低声安慰道“陛下,你已经尽力了陛下”
“这是最好的方法了,我的陛下。”
天要下雨,是无可奈何之事。这场连绵不绝的大雨,将楚国多年的风平浪静都搅乱了。楚国近三十年都未曾发生过这么严重大涝,偏生就发生在钟离然在位时期,当真是愁得她头发都白了。
在接连十多日暴雨后,河床向来很高的凉水终究还是承载不住这些雨水,隐隐有决堤之势。替皇帝巡游两岸的钟离回最终还是决定炸堤泄洪,保住处于凉水下游的帝都。
这一日午后,铅色的云笼罩在源州北边那座名叫平安的小镇上方。钟离回身穿蓑衣,与驻扎在此地的侍卫守在了波浪滔天的凉水岸边。
残风夹着细雨打在她的蓑衣上,与身旁震天的江水在她耳边响彻。她的脸藏在斗笠下,幽深地凝望着不远处放置好的一堆,默默地拉开了一道弓。
身旁的侍卫将点燃的箭羽递到她手上,喧嚣残风中钟离回接过侍卫的箭,拉开弓弦,朝着远处的堆s,he去。
箭羽带着火破风,刹那间落在了上。咻的一声过后,轰然炸响。嘭得一下,堤坝决裂,浑浊的洪水推着白浪争先恐后地从堤口涌去。堤口寸寸碎裂,朝着钟离回脚边蔓延。
钟离回脸色一变,朝着四周大喊道“快跑”
话音落下,洪水如同恶鬼一般汹涌地朝他们漫来,追着他们逃窜的身影,如庞然大物一般将她们吞没。
钟离回与岸上的所有侍卫齐齐失踪了。
那场炸堤的目击者声称,是云中王错估了堤坝的数量,致使堤口大开,连带着她站位的地方都被殃及炸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