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岔了气,喘气道:“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笑过了,少商,你还真是……与从前一模一样……”
戚少商见他笑得眉眼弯弯,恰似天际新月如钩,柔软卷曲的发丝蹭在颈上令人心中生痒,不禁伸手搂住他的腰身,闷声道:“……你又诓我!”
顾惜朝笑够了,用指腹按了下湿润的眼角,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怕你知道:依你对完颜旻的了解,你真以为他瞧不出那‘驱虎吞狼’之计?你道金主为何如此信任我,敢将兵权置于我手?那是因为我以‘江山社稷图’为誓物,与他定下了助金灭辽、平分天下的盟约!”
戚少商浑身一僵,忽然又冷静了下来,道:“然后呢?”
顾惜朝用惊奇的目光望了他一眼,道:“你居然没有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厚颜无耻的叛国贼?”
戚少商叹了口气道:“你若真是,那我骂了又有何用?你若不是,怕是骂屈了之后,又要跟我呕好一阵子气了……不过我相信其中另有隐情,你告诉我,究竟真相是什么?”
顾惜朝怔了怔,喃道:“戚少商,没想到你倒是愈来愈了解我了……”
他扶着额角,低低笑了一声,道:“我给完颜旻的那半张‘江山社稷图’……是假的。”
戚少商奇道:“假的?那他就不曾发觉?”
顾惜朝道:“若是全假,自然会被发觉,就是要半真半假,在关键地方改动那么几笔,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加之那时我性命捏在他手里,他料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动什么手脚,又被我一番话说动了心思,自然就深信不疑了。”
戚少商失笑道:“你那舌灿莲花的本事我也见识过,确是了不起。”
顾惜朝挑起眉,愠道:“你这话,是在讽刺我罢?”
戚少商道:“绝无此意。”
顾惜朝悻悻然哼了一声。
戚少商见他面上半嗔半怒的神色,倒叫平日里总是隐含煞气与傲气的清俊容颜,显得略有些孩子气了,忽地觉着一颗心柔软如绵,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惜朝,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不理世事,一同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呢……”
顾惜朝沉默了片刻,道:“你不是一直放不下家国危亡、江湖道义么?若我叫你现在便放下一切,跟我走,你肯么?”
戚少商叹道:“如今辽金交战在即,我大宋百年运数皆系于此,只要你计策得成,大宋边陲便再无纷扰,我也就没什么好放不下了。”
顾惜朝再次沉默了,忽然冷笑一声,挣开戚少商,淡淡道:“也好,半途而废、临阵脱逃不是我顾惜朝担我就奉陪到底罢!”
戚少商正欲再开口,却见一个兵士匆匆而来,行礼道:“陛下请二位大人速速回营商议军事。”
戚少商点了下头,对顾惜朝道:“我们先回去,等这一战打完再说不迟。”
顾惜朝也不答话,只一鞭狠狠抽在马臀上,马儿吃痛之下唏律律一声长嘶,发足狂奔而去。
戚少商唤道:“惜朝——”挥鞭策马向前追去。
顾惜朝青衣飞扬,卷曲的乌发融进夜风中,面上掠过一丝冰冷的嘲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又是什么呢……”
戌时刚过,金兵已尽数部署完毕。
金将斜也领百余士兵于护步答冈东面山坡下来回驱赶马匹、遍插旌旗,燃起长蛇般的火炬阵,仿佛金兵大部正连夜执火把进军,火光数里外可见。
完颜旻则带两万主力精兵埋伏于山冈,摆成锋矢阵,静候辽军。
此突击阵型为顾惜朝所建议,全军形成箭状,主将在最前的箭头位置,适合骁勇善战的猛将领阵,前面的部队十分密集,因而在中军安插两名副将,以增加战力、调整前后间距;阵形的后方是一平行横队。锋矢阵在山地移动迅速,虽难免防守薄弱些,却能发挥出极强的攻击力。
完颜旻自领前阵,粘没喝与银术为副将,全军隐于山势低洼处,人衔枚、马勒口,两万余人马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戚少商附耳在地面仔细一听,道:“已至十里之内,不用一柱香的工夫便要到了。”
完颜旻一颔首,向后排兵士打了个手势。这手势似乎是他们惯用的暗语,前后相传、层递而下。
不多时,辽军无数人马擎着旌旗火把,逶迤而来,但见黑压压一片,俱是急行中的披甲精兵,气势惊人。马蹄声如闷雷回荡,连兵士们盔甲上铁环撞击之声都整齐可闻。
顾惜朝居高临下,细细端详着,逐渐露出了然于胸的傲笑,低声道:“果不其然,是井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