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奶奶,人家有相公的!
熊苇咽下嘴里的东西,不满的嘟囔!奶奶的意思,她再迟钝也能看出点来,虽然对自己的亲娘一点记忆也没有了,而刚才对郁容氏的好感大增,可是要让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成为自己的娘,这对谁也不能是太轻易和舒服的事情。
——她那相公也叫相公!哼!
熊老夫人轻蔑的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满不在乎的表示不屑,
——可官府那里都有册录,这又不是咱们说了算的。
——你孩子家别管那些事。奶奶就问你,要是叫群粲的娘留在咱们家,你可愿意?
——什么叫我可愿意?奶奶,你得问人家愿意不。
——也对……不过我看也差不离儿……如果她愿意,阿苇你可不能给我坏事。
——噢……
狐狸与狗熊的交易成功。
可是熊苇的日子依旧不好过。
郁群粲板起脸来的时候比郑天儒还要苛刻,每天一千个字已经很多了,还要背诗和念文章,书院里的作业又不能不做。熊苇每天累得小脸干瘦,吃饭还要看人脸色,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现在别说赌馆和醉香楼了,连放学路上都要一溜小跑,回去晚了芹菜小姐一不高兴,后果将会很严重。因为同样是一首诗,背《静夜思》和背《古从军行》是不一样的,上次不过是弯去潘不安的酒楼喝了一小盅,回家居然叫背《长恨歌》,那是人背的么……
唉!
好不容易书院放一天假,哪都不能去,只能坐在书房写字。不过总算有盼头了,郁“夫子”说,等基本的常用字都写会了,就可以只背不写了……
轰隆隆!
窗外滚过一阵闷雷。
埋头写字的熊苇抬头看看窗外,
要下雨了啊,雷雨季节到了。跑到外面的廊檐下,把养得白画眉绿鹦鹉黑八哥统统拿进来,不要叫雨淋坏了。
天阴得厉害,外面院子里已经开始吧嗒吧嗒掉落大大的雨点了。熊苇少爷倒背着手站在窗口,听着天上一阵阵的雷,感觉很诗意。雨渐渐大起来,哗哗的倾盆而下,间或一个闪电,撕开黑黢黢的天幕,紧随而来的就是变得尖锐的炸雷。
昨天葛化明和潘不安计划去城外骑马,还笑话我“惧内”,现在,呵呵呵呵……
熊苇脸上露出得意的奸笑。
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没听见凶巴巴催我写字的声音?要在平日里看见停下早吼了,奇怪。
转头一看,郁群粲坐在靠墙一张椅子上,脸色煞白,手死死抓住旁边的桌子角,一脸惊惶失措的神色,目光也有点发直。
这是咋了?
熊苇试探着凑过去,伸手在群粲眼前晃晃。群粲只错下眼睛看看她,没有任何别的反应。
——你不舒服啊?
群粲不说话,极轻微的摇了摇头。
——那你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外面又是咔嚓嚓的一个雷炸响。群粲猛的哆嗦了一下,两个肩膀缩起来,明显的恐惧之色。
——你不会是……怕打雷吧?
熊苇一脸的不可思议,群粲这次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死死咬住下唇,一动不动。
——唉呀,你怕打雷就把耳朵堵起来么,明明害怕还在听,越听不越害怕么。
熊苇说着,伸出双手,中指伸进群粲的两个耳廓里面,堵住了耳洞。肌肤相触地一瞬,群粲微微的抖了一下,下意识的仰起头,有点紧张,却并没有抗拒。
又一个雷适时的响了起来,熊苇把群粲的脸托在手心里,笑嘻嘻的对着她的眼睛看。
——怎么样?好多了吧?你得把耳朵堵起来才不会觉得打雷声音太大!诶?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群粲的手慢慢抬了起来,扳住了熊苇的小臂,紧紧地握住。眼睛盯着熊苇的眼睛,生怕她突然放开手一样。而熊苇似乎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依然笑眯眯的帮群粲堵住耳朵,堵住那令她恐惧的雷声。
她的脸近在眼前,声音却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那笑意也不再是嘲弄和取笑,而是一种淡淡的温和,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这个时候,从容而值得依赖的熊苇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让群粲惶恐不安的情绪,慢慢不再那么强烈了。
雨越下越大的时候,雷慢慢停了。熊苇听着已经好一会儿不再打雷,就慢慢试探着把手拿开,因为这个姿势,胳膊很累哦……
群粲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迅速松开自己的手,头也低了下去。耳朵那里被熊苇捂着热热潮湿的感觉一下子拂过一阵凉气,刚平缓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了频率。
本来不觉得什么的熊苇看见群粲满脸通红,神情也很古怪,眨眨眼,也觉得不自然了。皮笑肉不笑的退开几步,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喃喃道,
——我……我继续写字……
正尴尬着,外面蒹儿打着伞进来了,
——少爷,小姐,老太太说,让你们在书房吃午饭吧,外面雨下得太大,不用去前厅了。
——哦,知道……
——哦,知道……
两人异口同声,群粲没说完就停住了,熊苇停了一下,又把最后一个字补上。
——……了。
朝彼此看过去,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呼!好诡异的气氛!
还是熊苇先反应过来,她实在不习惯这样,急急跳开去拉桌子摆凳子,
——吃饭吃饭,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