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在乌木门前叩了几下,紧闭的院门豁然开启,大方的牵着她走入。
重门深闭的院内曲折迂回,穿过几扇月门,一片潋滟水光。临水山石玲珑,回廊蜿蜒如带,漏窗透出清竹碧枝。林荫匝地,水岸藤萝蔓伸,古树苍苍,巧妙的将水色山石联缀成一体,雅致而古拙,衬着白墙黑瓦绵延,不知几许深远。
随着入了一层层苑门,穿越一道道回廊。景致随步而换,异地变化不同,自然而雅逸。他对复杂的路径了如指掌,她越来越觉察到异样,立时停下脚步。
俊颜回过头,无声的询问。
“这是哪。”她瞪着他。
“我家。”他居然笑了一下,眉宇再不见冷意。
她的脸寒起来,拔腿就走。
谢云书扣住她的手。“你不是说要看医书,扬州城这里最多。”
“不必了。”她待要挣开,反被他执住不放。
“不会有别人,你在房里等,我去把书取过来。”他轻声诱哄,口气放得很软。“我没别的意思,二哥学医,各类善本最为齐全,你想查的必定能找到。”
“你为什么不早说。”腕间握得极紧,她后悔不迭。
“免得你多想。”他温和的解释。“知道你不喜欢见不相干的人,特地挑的偏苑小径,你尽可以放心。”
……
若不是必须查探医书,她必定不管不顾的避开,哪会被诱入谢家。
独自坐在房中,她勉强按捺住焦燥打量。
水磨方砖,粉壁竹屏,壁悬长剑。布置简洁而硬朗,全无多余的赘饰。屋顶嵌着琉璃亮瓦,阳光投下笔直的光柱,益发窗明几净,映着屋外的绿竹森森,浑然的男子气息。
墙角置着画筒。随手抽出一卷,画的江南山色,雾气朦胧的斜柳轻舟,落款却是数年前。黑木几案上还铺着一席未完的书法,笔走龙蛇,写的是一阙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随眼一看,瞬时乱了心。
那一笔字狂放而肆意,字字像在眼前跳动,其间蕴含的深意她不敢去想,那是永远不可能实现。
心扉一乱,隐忍的腹痛泛上来,变得恁般难以忍受。
素颜越来越白,额上渗出了泠汗,蓦然推门冲了出去。
温柔
本待离开,掠过数重院落,忽然迷失了方向,静谧幽深的庭院层层叠叠,已找不到来时的小径。迷路对她而言是不可能出现的事,在这曲折秀致的江南园林,竟成了再确定不过的现实。
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总在不大的地方来回打转,像堕入了迷障。她静下心细细观察,一石一木的陈设布置看似随意,却暗含规律,分明是一种不知名的阵法。
明明观好了出路,转折过后又成了园圃。她翻上墙头试图窥见全貌,足尖险些踢到一根细丝,若不是余光一瞥,那根细若游丝的牵引必定已被触发,遥遥可见隐蔽处联着极小的铜铃。
好一个扬州谢家。
看准了落足的山石一脚踏空,她半空挪开,躲过了一根弹袭而至的竹梢,忍不住低咒。
处处迷阵,机关重重,陌生人一旦误入极难脱出,无异于一个隐形的牢笼。
“谁!”一声断喝。
一个精悍的男子目光灼灼,随在一位须发微苍的中年男子身后,盯着落在池畔的人。“阁下何人,在此乱闯。”
她扫了一眼懒得答话,遁着试探的印象掠往出路,暗地后悔当年对阵法一途草草翻过,完全不曾研习。
劲风从身后袭过来,她翻身躲过换了个方向。眼前的隔断蓦然变成了假山,极快的反手一撑避了过去,教身后的掌力落了个空。
一声惊讶的微咦。男子越发激烈的缠斗,中年男子在远处负手而观,威严的面上颇有讶色。
过招数个回合,她开始不耐。
对手的男子功夫虽高倒也奈何不了她,但每每借阵法攻袭防不胜防,逼得有些狼狈。她索性闭上眼,凭着耳力与细微的空气变幻应对,一线错身短剑出鞘,清光瞬时掠过对方胸膛,裂了老长的一道。
寒气侵体男子只觉一凉,垂首一看全无血迹,显是对方留手。还未回神,听得一声冷哼,娇小的女孩业已不知去向,转瞬失了影踪。
掠过数间院落躲入一处矮篱后,抛掉了身后的追逐。腹部的疼痛更为剧烈,忍不住弯下腰,冷汗一滴滴自额上坠落,她尽量蜷得小一点,希望能不惊动任何人,痛楚似乎没有止境,女孩紧紧咬着唇,意识渐渐模糊。
晕沉中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喧吵,有人惊叫,还有人推搡,她很想打开,可身体全无半份力气,疼痛侵蚀了一切。只觉得冷,无休止的寒冷缠绕着她,像落进了不可及的深渊,跌入了结冰的湖底,思维都变得断续。
迷朦中有一双温软的手接近,轻触着她的脸,又托起她的头。淡雅的香气飘入鼻端,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