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的力量,将它们生生给碾成了碎片。
屋里景象越看越是心惊,目光移过去,见一个熟悉的纤细身影正靠在床头,动也不动。
我快作几步走过去,见洛神闭着眼,原先束发的白玉带不知去往何处,墨发尽散,自床沿一直流泻而下。她的唇更是苍白得可怕,几缕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细瓷般的脖颈处,脆弱得好似暗夜里随时凋谢的花。
这副模样我再熟悉不过,原来洛神她竟是犯病了。
她定是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间房里,犯了寒疾,难忍的痛楚令她痛不欲生,而这屋子里的狼藉,便是她难耐苦痛的见证。在楚王妃陵墓,我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寒意,宛若掉入无尽的冰冷深渊,只盼来日再无此等遭遇,却不想这平素清冷的女子,隔些时日便要经历一次,又该是怎样可怜。
我叹口气,将那因精疲力尽而沉沉睡去的女子扶下躺平,替她掩好被衾,掌了灯侧坐在她身边。
昏黄烛光下,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端详她,那平日里静如深潭的眸如今闭得紧紧的,我发现她的睫毛原是极长,此时灯下瞧来,为她平添了几分娇柔,忽然无端地涌起一股怜惜之情,下意识地伸手在那冰凉的面具上描摹,指尖流转下,带起阵阵酥麻。
流连间,心里蓦地冒出一个念头来,不知现下,我能否看看她的脸。
我为心中这个想法感到颤抖不已,举着烛灯凑近,伸手轻轻摸到了她面具旁的节扣,我知道,只这般轻轻一拨,便能窥得她的容颜。
此时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心里到底是有多渴望看见她的面容,她就像一个谜,我心痒难耐地想知道她的谜底。
恍惚中想起西域原是有个美丽的女子,久居深闺,她的丈夫只在晚上过来陪她,却从不愿她掌灯,是以女子从未见过她丈夫的容颜。一日晚上那女子再也忍不住,举着烛凑近去瞧她丈夫的面貌,她丈夫被烛泪滴醒,惊讶地望着她美丽的妻子,随即在破碎的约定中,化作青烟而去。
我叹惋,不知道我瞧了她的容颜,这美好女子会不会同那个传说一般,化作青烟,叫我抓也再难抓住。
我犹豫着,最终还是缩回了手。
不由得想起前些时日子她在墓里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生得是美是丑,好歹不过是个皮囊,死了化作白骨累累,还有什么可言?”
化作累累白骨么?我喃喃道:“什么白骨,都作他想,我……
只是……只是想瞧你一眼罢了。”
低喃中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安静的眼眸。
洛神的眸隐在火光中,定定地锁了我。
“我……我可什么都没做!”我见她忽然之间睁开眼,目光瞬也不瞬地将我望着,连忙挪□子,离她远些,却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这开脱之词,明显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洛神轻声道:“做些什么?”声音隐隐透着一丝疲惫,双手撑床便要起身,我连忙伸手托住她的腰间,将她扶在床头靠好。
“你现在好些了么?”我不敢瞧她的眼睛,接着道:“我做了些饭食,你权且吃点,还热着呢,吃了身子会暖和些。”
“我没气力。”洛神瞥我一眼,懒懒道。
“那,那我喂你吧。”我踌躇半响,从旁打开食盒,端出了一盏青花瓷汤盅,道:“先喝点姜片鸡丝粥好了,味道也清淡些,姜片和鸡丝都是性暖的食物,对你很有好处。”
隔着瓷盅,温热之感透过掌心传来,我舀了一小勺粥递过去,洛神微微欠身,小口噙了粥,不着痕迹地咽了下去。
接下来,我喂一口,洛神便吃一口,如此往来,粥已去了小半碗,可我只觉得时间过得极慢,盯着那靠近的唇,握着银勺的手有些发颤,背上早已汗津津的,烧灼得厉害。
“我好了,多谢清漪。”洛神微微侧头,表示不想再吃,我见状将汤盅放回食盒,道:“那不要吃些别的什么?芙蓉鱼羹怎样,昆仑她很喜欢吃我做的这道。”
洛神摇摇头,沉默良久,忽道:“你方才,是想揭我的面具?”
我脸登时通红,狡辩道:“不曾有的事,天色……天色不早了,我得回了,饭菜我先放在这里,明日再过来收拾……你可记得吃啊。”边说着边起身,欲要逃离这种窘迫,只是甫一站起,手却被身后一抹柔滑冰凉给稳稳捉住。
我回过头,看向她。
“既然想看,便看罢,也无不可。”
随即洛神微微欠身,捉了我的手,在我惊讶的目光中,将我的手引到她耳边,牵引着我,拨散了她面具后的禁锢。
节扣一松,那冰凉的白玉面具,跌落在床上,接着又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四周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紧张得无法呼吸,紧接着,在那声响间,见到了人世间最难忘的容颜。
我曾经多少次在心中,在梦里描绘过她的模样,都是极美,可如今我才发现,不管何如,那想象的容颜都比不过眼前真实的触动,我再熟悉不过的眼,隐在烛光中,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沉静,烟眉淡淡,鼻梁高挺精致,冰雪之姿,皓玉之容,所有人世间的荣华,都汇集在她身上,增一分则过,减一分则嗟。
她晶莹的眉心之间一点朱红,宛若美玉中央一点藏血,又好似雪地里一瓣红梅。
白得洁净,红得妖娆。
我发现我无法去描摹她的脸,只觉得什么样的苍白语言都造就不了她,能造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