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起走。”她本来对那婆婆说话甚为恭谨有礼,但她乱发脾气,不讲道理,她也就放肆起来。岂知那婆婆却不生气,突然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心事。令狐冲道:“婆婆……”
那婆婆道:“又是婆婆!你一辈子没叫过人‘婆婆’,是不是?这等叫不厌?”令狐冲笑道:“从此之后,我不叫你婆婆了,那我叫你什么?”那婆婆不语,过了一会,道:“便只咱二人在此,又叫什么了?你一开口,自然就是跟我说话,难道还会跟第二人说话不成?”令狐冲笑道:“有时候我喜欢自言自语,你可别误会。”那婆婆哼了一声,道:“说话没点正经,难怪你小师妹不要你。”
这句话可刺中了令狐冲心中的创伤,她胸口一酸,不自禁地想道:“小师妹不喜欢我而喜欢林师弟,除开我们都是女子这个因由,只怕也当真为了我说话行事没点正经,以致她不愿以终身相托?是了,林师弟循规蹈矩,确是个正人君子,跟我师父再像也没有了。唉,令狐冲啊令狐冲,你喝酒胡闹,不守门规,委实不可救药。我跟cǎi_huā大盗田伯光结交,在衡阳妓院中睡觉,小师妹一定大大的不高兴。”
那婆婆听她不说话了,问道:“怎么?我这句话伤了你吗?你生气了,是不是?”令狐冲道:“没生气,你说得对,我说话没点正经,行事也没点正经,难怪小师妹不喜欢我,师父、师娘也都不喜欢我。”那婆婆道:“你不用难过,你师父、师娘、小师妹不喜欢你,难道……难道世上便没旁人喜欢你了?”这句话说得甚是温柔,充满了慰藉之意。令狐冲大是感激,胸口一热,喉头似是塞住了,说道:“婆婆,你待我这么好,就算世上再没别人喜欢我,也……也没有什么!”
那婆婆道:“你就是一张嘴甜,说话叫人高兴。难怪连五毒教蓝凤凰那样的人物,也对你赞不绝口。好啊,你走不动,我也走不动,今天只好在那边山崖之下歇宿,也不知今日会不会死。”令狐冲微笑道:“今日不死,也不知明日会不会死,明日不死,也不知后日会不会死。”那婆婆道:“少说废话。你慢慢爬过去,我随后过来。”令狐冲道:“你如不服老和尚这颗药丸,我恐怕一步也爬不动。”那婆婆道:“又来胡说八道了,我不服药丸,为什么你便爬不动?”令狐冲道:“半点也不是胡说。你不服药,身上的伤就不易好,没精神弹琴,我心中一急,哪里还会有力气爬过去?别说爬过去,连躺在这里也没力气。”那婆婆嗤的一声笑,说道:“躺在这里也得有力气?”令狐冲道:“这是自然!这里是一片斜坡,我若不使力气,登时滚了下去,摔入下面的山涧,就不摔死,也淹死了。”那婆婆叹道:“你身受重伤,朝不保夕,偏偏还有这么好兴致来说笑。如此惫懒家伙,世所罕有。”令狐冲将药丸轻轻向后一抛,道:“你快吃了吧。”那婆婆道:“哼,凡是自居名门正派之徒,就没一个好东西,我吃了少林派的药丸,没的污了我嘴。”
令狐冲“啊哟”一声大叫,身子向左一侧,顺着斜坡,骨碌碌地便向山涧滚了下去。那婆婆大吃一惊,叫道:“小心!”令狐冲继续向下滚动,这斜坡并不甚陡,但却甚长,令狐冲滚了好一会才滚到涧边,手脚力撑,便止住了。
那婆婆叫道:“喂,喂,你怎么啦?”令狐冲脸上、手上给地下尖石割得鲜血淋漓,忍痛不做声。那婆婆叫道:“你一个女子,干,干甚做到这般,这般……好啦,我吃老和尚的臭药丸便了,你……你上来吧。”令狐冲道:“说过了的话,可不能不算。”其时二人相距已远,令狐冲中气不足,话声不能及远。那婆婆隐隐约约的只听到一些声音,却不知她说些什么,问道:“你说什么?”令狐冲道:“我……我……”气喘不已。那婆婆道:“快上来!我答应你吃药丸便是。”令狐冲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想要爬上斜坡,但顺势下滚甚易,再爬将上去,委实难如登天,只走得两步,腿上一软,一个踉跄,扑通一声,当真摔入了山涧。
那婆婆在高处见到她摔入山涧,心中一急,便也顺着斜坡滚落,滚到令狐冲身畔,左手抓住了她的左足踝。她喘息几下,伸右手抓住她背心,将她湿淋淋地提起。
令狐冲已喝了好几口涧水,眼前金星乱舞,定了定神,只见清澈的涧水之中,映上来两个倒影,一个妙龄姑娘正抓着自己背心。她一呆之下,突然听得身后那姑娘“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热烘烘的都吐在她颈中,同时伏在她背上,便如瘫痪了一般。
令狐冲感到那姑娘柔软的躯体,又觉她一头长发拂在自己脸上,不由得心下一片茫然。再看水中倒影时,见到那姑娘的半边脸蛋,双目紧闭,睫毛甚长,虽然倒影瞧不清楚,但显然容貌秀丽绝伦,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她奇怪之极:“这姑娘是谁?怎地忽然有这样一位姑娘前来救我?”
水中倒影,背心感觉,都在跟她说这姑娘已然晕了过去,令狐冲想要转过身来,将她扶起,但全身软绵绵的,连抬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无。她犹似身入梦境,看到清溪中秀美的容颜,恰又如身在仙境,只想:“我是死了吗?这已经升了天吗?”
过了良久,只听得背后那姑娘嘤咛一声,说道:“你到底是吓我呢,还是真的……真的不想活了?”
令狐冲一听到她说话之声,不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