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贤道:“此话怎讲?”
沮渠唐儿道:“当年的赵郡,上有李顺、李孝伯,下有号称赵郡四少的统率第一源贺、武艺第一李均、谋略第一李真奴、财富第一郑羲。李均身死,赵郡的少年谁不想攀上这高枝,从此飞黄腾达?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位置竟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子抢去。我不得不佩服檀公子的心机谋略当真是天下罕有啊。就凭一个心蛊谎言,骗取了所有人的信任。”
“至诚之道,非至圣不能知。至圣之德,非至诚不能为。”旁边范晔摇头晃脑地说着,他这一代治史大家,对儒学经典自有自己的阐发,“赵李诸人都不过是棋子而已,檀公子骗骗他们,有何不可?你们看结果不是很好吗,檀公子从此成了赵郡四少之一。什么‘至诚’,什么‘至德’,不过都是骗人的鬼话。‘天与不取,反受其殃’,这一点上我和诸君不同,我支持檀公子的做法。”说着他脸上露出一阵笑意,那笑意在檀羽看来竟如此渗人。
檀羽被这连串的讥语、嘲讽攻击得毫无还手之力。刚才被觉贤一招击中后,对方这几句话,就像一套组合拳,招招打到檀羽身上。檀羽羸弱的身体,如何扛得住这样的打击,立即就显出了崩溃的迹象。而范晔这种天下顶尖的学者,更是用一个大招直接要了他的命。
他此刻只感头如炸裂了一般,脑中不断地回响着“唯天下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这些话。
这不是自己一直奉行不悖的真理吗?可自己又何时为自己当年撒下的弥天大谎有过一丝的内疚呢?既然没有内疚,自己所奉行的“至诚”之道又是什么呢?
短短几个问题,让各种不安、自责纷至沓来,令他喘不过一口气,心思陷入了极大的迷乱,他一时挣扎着,竟无论如何也脱不出来。此时,他已近疯狂。
混乱中,他仿佛回到了六年前那个春天,回到了陇西帮初见李灵时的场景。那时候,李灵听他的建议,一个个询问属下,言语中充满了赤诚。记得他还向稚媛埋怨李灵为何不会说谎。那时固然是自己涉猎儒家经典尚不深入,可这不也说明自己的本性并非至诚吗?这岂不与人性本善的儒学大相径庭吗?那么自己深信不疑的儒学,岂不是错了吗?
檀羽心思越陷越深,不自觉便要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