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喃喃自语,“张蕴兮,我快要分不清你和汪顾了。虽然她长得像你却不像你,可我现在...有时还是会把她当成你,你当成她。分不清。”
闭上眼睛,她轻轻摇头,“真的分不清。如果是你,你一定不介意我把你当成她。但她介意我把她当成你。她在视而不见,你知道吗?视而不见。她在保护她自己,总算没白费我努力这一场。她知道我希望她变成这样。”酒没了,师烨裳一边摸来新瓶,慢慢将酒刀上的旋丝拧进去,一边仰头对空气中的人影语无伦次地倾诉困惑,“可要是她真的练成了铁石心肠,我该怎么办?”这样的问题当然没有答案。但她已经在年复一年无望的等待中习惯了自问自答,点头,她无奈地承认,“好好好,我知道我这是自作孽...可是我只有她了...只有她了。”
泛着酸涩滋味的气流始终被她压在喉咙里,她必须不停不停地倾诉,不能沉默,一旦沉默,所有的心声将会化作一阵与她思想最为契合的破碎嘶音,很难听,就她本人听来都是噪音。但是,既然明知自作孽,结果到头只有不可活,那她还有什么话可说?嗯,也许对那个最了解她的人服一服软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很可怜,你看见了?”再提个要求应该更好,“那你来抱抱我吧。抱抱我,我就不可怜了。你知道,每次你抱抱我我就好了。”
说完这些,她再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放任嘶音在气管中生成,酝酿——为了分散注意力,她死死盯着酒瓶子想要尽快拉开瓶塞。却无奈,她的动作永远不如她的思维更快。那丝压抑极深的嘶音突然在她喉间扯断,半截被她憋在嗓子里,半截从她牙关里溢出,尚未被完全拉开的软木塞立时被淋漓泪水打湿,她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握住瓶颈,神经病似地将酒瓶一把搂进怀中,口中言语不复清晰,腔调在气流的撕扯中几乎模糊成一片,“抱抱我,求你了...”
师烨裳并不晓得她的身体已经不再适合保有这样激烈的情绪,毕竟她那动过手术,不知缺了多少条筋的大脑严禁缺氧。抑制痛哭是比痛哭更容易导致颅内高压的动作,偏偏她还那么不遗余力地绷紧了全身的每一个关节去抵抗自己的卑微软弱,这就怪不得她要在第十六个“求你了”出口之后陷入昏迷——好在人体具有“昏迷”这项自我调节功能,不然以她的能耐,这一夜可足够她脑溢血死个十回八回的。
时至早上七点,汪顾照常被闹钟闹醒,醒来照常去摸钥匙摁按钮。隔断幕布抬起,她惊讶地发现师烨裳在看书。早上七点哦,看书哦!这简直史无前例嘛!像只大虫子似地蠕动着凑过去,汪顾笑眯眯懒洋洋地揽住师烨裳的腰,明知她反常却不想问为什么,省得她还要费力掩饰撒谎,“今天这么乖呀。天要下红雨了吗?嗯嗯,下红雨这么好的天气,不如我们去旅行吧?”
“旅行”这个念头不是现在才有的,她只是觉得现在该说。几日来师烨裳的反常之处太多了,她隐约知晓缘故,但绝不愿深究。带师烨裳离开这个满目灾难的环境是当前最好的选择。虽然她也不清楚这样灾难的情绪要蔓延到什么时候,不过能躲一天是一天,今天师烨裳反常得狠了,正是应该开始这“一天”的时候。
“好好的,怎么想起旅行了?”师烨裳含笑把手放到汪顾头上,揉揉那方柔软的短发,揉着揉着就不由自主地揉到了汪顾的大耳朵上,手势变为连揉带拧——如此“揉”情来得好生突兀,即便此情此景蜜意满泄情深似海,汪顾也忍不住要怀疑她想自杀,“就是去走走嘛,我一直想去一趟北欧,”北欧离得够远,总不会成天播中国地震的新闻,“可北欧五国消费都高,以前没钱不敢去,后来有钱了又没时间。这段咱不打仗,都有点儿空,你就当陪我,一起去,好不好?”说着,汪顾硬是把师烨裳拉躺下来,刚想翻身压上去,师烨裳却是利落地翻身背对她,问:“你订行程了吗?北欧可不是说去拎包就走的,咱们不能跟它落地签。我...倒可以用申根签,问题在于...”
汪顾一听她这口气就知道她是愿意的,就是有些别扭而已,为防她继续别扭下去一发不可收拾,只好果断地将她腰身收入怀中,急忙打断,“没问题!啥问题也没有!咱今晚先去泡温泉,明天就飞!红果果的冰火两重天哇,想想就爽!到时在冰天雪地里,你给我当翻译,我给你当仆人,咱演一出美丽与哀愁,多好多好——把你包成个球!”她这转折十分有创意,害师烨裳忍不住笑了。
“北欧虽然北,也未见得一年四季都要冰天雪地好不好。又不是北极。”师烨裳挺无奈也挺费劲儿地靠在枕头上摇头。
汪顾文科出身,高中那会儿地理历史嘎嘎的棒,她当然知道北欧不是北极,可这不是要逗师烨裳笑么?古老哲人说什么来着?为博红颜展,丢脸又何妨?她怎能不遵守古训嘛,遂又腻在师烨裳背上边蹭边装傻道:“诶诶?它们不是一年四季都积雪的么?难道也会像咱那么热?”
由于装得太出格,师烨裳也听出她是在逗她了,旋即一个后踢腿踹到她膝盖上,借着反作用力把自己推到床边,揭被子,下床,开门同时不忘揶揄汪顾,“反正你里面穿着比基尼,外面裹个大棉袄,管它冷热呢,你都不怕呀。要是你有兴趣借街拍扬名d,只需要在大街上逢人迎面就突然把棉袄敞开,嗯,保证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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