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的退休金颐养天年了,本以为能跟老东家一起安全下野,却哪知道老东家心急着要环游世界享受人生,撇下他孤苦伶仃地面对这位小心眼,驴脾气,狠似狼,恶如虎,冷时能叫冰山感冒,热时又会令火山中暑的师大小姐...往后三年,真叫个前路漫漫,前途未卜,万一师大小姐玩大发了,把金狮玩倒闭了,那他手里的员工干股也没戏了,所以他要抓紧这余下的三年时间抛头颅洒热血,割盲肠降尿糖,趁着还能医药费全报,赶紧把身上有毛病的地方医好,捎带手的也从长计议一番,尽量给师烨裳扫出一片天地。即便他知道,师烨裳根本不需要他操这份心...
果然,师烨裳眉间一紧,看样子是嫌他多事了。
“盛昌持牌人本来就是郝君裔,她们姐妹两个一条心,谁做主都一样,没有必要把郝君裔妖魔化。”师烨裳低头摆弄宽敞的金色袖口,无聊之余便把铂金袖钉来回插拔,端一副无辜无知的样子,殊不知被妖魔化的正是她自己。“源通之所以大规模收地,应该是因为去年渔利甚丰,手中又有几个大型保障项目,只要现有楼盘不出事,无论市场前景如何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丝毫妨碍。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收地。”她轻叹一口,左手盖上光洁额头,一下一下向上抚摸,形如委座在摸自己的光头,“今年政府拿出来的都是珍稀地块,可以预见的,随便哪一块的成交单价都能把霍氏老楼从地王的位置上拉下来。这个举动的意味十分明显,大家都看得出,政府是要赶着这波地产大潮横征暴敛了。廉租房是纸上画的饼,国家其实还是想把居民控制在户口所在地。在扩大政府财政收入的同时,刚好用住房局限为户口政策取消和计划生育政策放宽两件事做铺垫,这一连锁反应,对国家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林森柏可不傻,她储备的资金很可能要投往三四线市场,抢滩低价稀有地块。至于b城这块蛋糕...”
说着说着,师烨裳缓缓收住嘴,两眼依旧望着地面,身子却像电量耗尽一般慢慢靠进了椅背里。众人还以为她是说累了,于是各自端起茶杯喝茶,方便在片刻休息之后,以更饱满的精神和热情去吸收师烨裳提供的内部消息。可过了快半分钟,她还是没有动静,众人便发现不对劲儿了。有两个坐得离师烨裳近的起身走到师烨裳旁边,先是轻唤两声,无果,遂又将手伸到她面前,摇摇——她明明是睁着眼皮的,偏没反应。
在场众人都知她是个病秧子,见此情状立刻有些慌乱,谁知坐在门边的一个刚想跑下楼去通知师宇翰,她,又突然开口了,“别闹,让我再想想我刚说到哪儿了。”
众人一致大骇——敢情她刚才那一番高屋建瓴的阔论,全是胡诌出来的啊?这娃到底想啥呐?
而同样的问题,师烨裳也在思考,她刚到底在想啥呐?怎么莫名其妙就说了这么多废话?商场中,有些东西对下面捅明白了反而不好,有所谓言多必失,这是张蕴兮三番五次强调的事情,她怎么就给忘了呢?真是神奇...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刚喝了酒,头有点儿晕,想出去走走,”师烨裳说罢,人也已经站了起来,“各位也请休息一下,大过年的,都撇开工作,好好玩玩吧。”
不知什么时候,天又下起雪来。花园里飘散而落的新雪与淤积成堆的陈雪混在一处,白白灰灰,又有枯叶夹杂其中,乍一看已是肮脏得很,再加上师烨裳今天穿了一双雪白雪白的小羊皮短靴,靴口处还滚了毛毛,于是有对比更出真知。她金衣白靴地站在雪里,简直就像一尊镀了金身的菩萨驾云而来,就差左手柳条右手净瓶便能普度众生了。
唔...不过她不是很喜欢那些毛毛。她站在修剪一新的草坪上,低头提着裤腿盯着鞋发愁。
鞋是汪顾拿了她脚样去定做的。软皮软底诸般好,就是靴口一圈孩子气的白毛让她十分烦恼。
不过她也承认,那毛摸起来挺舒服的,像只猫,密密实实,又软又滑,宛若肌肤相亲,人一摸上去就禁不住地昏昏欲睡...按理应是全无缺点的了,师烨裳也只嫌它孩子气这一点,而已。幸亏她穿东西不爱研究,不晓得那是染白了的青紫蓝兽毛,也就是传说中的龙猫毛造,要是知道,她就更加烦恼了——龙猫那么可爱,她居然抢人家的毛!骇人听闻,令人发指!
奈何再瞪那圈毛也仍旧不会消失,她只好放下裤腿,轻轻跺了两下脚,持续地低着头,慢慢往院子外走去——至于要去哪儿,她还没有决定,反正小区这么大,去哪儿都够她走上好一会儿的。老实说,不光汪顾,她也受不了那种被人群起而攻的环境,此外她的脑袋有点疼,眼睛也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东西,再跟那群老年人无休无止地聊下去,她真怕她会睡着。
师烨裳沿着鹅卵石铺就的人行道,一步一顿地往前走,不多时走到一个人工湖边,由于她低头光数步子不看路,差点儿就一头扎进湖里。“呼...”口中呵出一丝白气,她条件反射地拍胸安慰自己。可定睛一瞧冰面,她发现镜面上倒映着一座银色的圆形矮楼。
矮楼是后现代风格的建筑,钢架结构裹着玻璃外墙,乍看有点儿像鸟巢,仔细一瞧又会发现它与水立方有诸多相似之处。师烨裳恍然醒神,她知道自己正站在小区会馆的对面,中间只隔一弯平湖,面色顿时像是活见鬼——她终于记起恍惚那阵儿想的都是些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