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带着重重禁军,在华林园外的野郊设宴与群臣饮酒赏菊。
全盘玉盏堆异果,龙盏凤碟盛奇品。歌姬声喉婉转,舞女广袖舒拂。群臣却个个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什么美酒佳肴,什么珍馐玉馔,似乎桌上那些食物还不如农家重阳时的粗食蓬饼和枣糕。
刘楚玉饮着酒,目光却在群臣脸上游移着,不动声色地将他们细微的表情收入眼中。
这段时间以来,刘子业行事残暴荒唐,朝中已有不少大臣撞了刀口,如今这重阳节,敢来赴宴的无疑都是有胆量的,刘楚玉自然要记住他们的面孔。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些面孔中竟然还有褚渊及何戢。
褚渊还是老样子,不同于其他大臣脸上的凝重或小心翼翼,他仍旧一副坦然从容的样子,似乎建康城中的腥风血雨半点没有影响到他。
相对于褚渊的随意,何戢则显得有些拘谨。他的眼眸大多时候都低垂着,不找人交谈,也不主动向谁敬酒。月余未见,他有些瘦了,脸色也不是特别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伤未完全调理好的缘故。
刘楚玉的目光在席间众人脸上绕了一圈,不觉一曲歌舞便已结束,众臣个个举杯,起身向刘子业敬酒,违心的说着什么陛下圣明鸿德,天下太平,百姓安乐等谎话。
刘楚玉仔细打量着他们说话时的神色,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一番酒后便是戏猎。刘子业最近人杀的太多,心头到底有些顾忌,当下并没有参与这个活动,只说准备好了奖品,以赏赐一会儿猎物最多的大臣。
刘楚玉本就是冲着狩猎二字来的,自然一身骑马装束,听到刘子业不参与,更是庆幸天助她也。她接过侍从递来的马匹,翻身上马,却并没与立即出发。
“阿玉,你也要参加?”褚渊骑马过来,开口问刘楚玉道。
“好久没玩过了。”刘楚玉不愿意看他,只淡淡地回答道。
有其他人在场,褚渊不便开口明问,他的目光在刘楚玉的肚子停留了几秒,笑了笑道,“阿玉想猎什么,我陪你去吧。咱们慢点,不跟他们比就是了。”
刘楚玉也不知道要如何同褚渊解释自己假孕之事,便索性不解释了。眼见何戢上了马,朝着不远处地林子骑去了,她只开口道:“不用,我想自己猎。”
说完便丢下褚渊,便策马朝着何戢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头梅花鹿正在林间吃草,何戢屏住呼吸,取了箭支,拉满弓就要射出,却见另一箭支嗖地一声绕过自己身侧,支先于自己射了出去。可惜,那箭力道不够,瞄向也不准,未射到梅花鹿便无力地斜插入一旁的树丛里了。树枝簌簌做声,白鹿受惊后撒起蹄子就跑,飞快地窜入另外一侧的树林中不见了。
这不会是哪个文官的杰作吧?何戢无奈,转头却见射出箭支的不是别人,而是今日宴会唯一的女眷——刘楚玉。
席间的时候,他便瞧见她了,只是没想她怀着身孕,居然也跑来打猎。
何戢眉头微蹙,目光自刘楚玉身上扫过,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勒住马匹缰绳,调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何慧景!”刘楚玉大声叫住何戢,策马来到他旁边,“这么久不见,你就没什么话要问我或是对我说吗?”
刘子业早已经当着朝臣的面宣读了刘楚玉的休书,何戢现在已经不是驸马身份了,他沉着眼眸开口道:“事到如今,殿下认为,臣该同殿下说什么呢?”
“……”刘楚玉被噎的无语,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你今日为来这宴会做什么?”
“随我来——”见何戢默然,刘楚玉又开口道,“你没有话同我说,我却有话同你说。”
说完先行策马出到林中深处行去,何戢愣了一会儿,终于策马跟了上去。
树林的另一头,有一条小溪,将马拴在树上后,两人比肩站到了溪水边。
溪水哗啦哗啦,偶有落叶飘落上面,转瞬就漂不见了。两人沉默沉默了一阵,刘楚玉忽然就着溪水旁的草坪坐了下来。
“你要这样子同我说话?”刘楚玉问。
何戢无奈,只得跟着坐了下来。
“到底夫妻一场,你拘束个什么劲。”刘楚玉转头看他,轻笑了一声。
“……”何戢无言,觉得这气氛微微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怎么个不对法。
过了一阵他才听刘楚玉开口道:“休书不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