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很了解这个孩子,只是依稀记得他有一双明亮的眸子,薄薄的嘴唇,很像他的爸爸。
这个孩子并没有能撑很久。我们回来不到十天,他夭折了。
他夭折的时候是在凌晨。
那几天,大家的神经都已经崩到了极限。六月初九的凌晨,天亮之前最黑的那一瞬间,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撞进我的耳朵。惊得我的心也跟着剧痛起来。
福晋好象失了魂一样,料理了洪晖的后事,她好象迅速的垮了下来,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我只能在一边勉力安慰她。
虽然明知道孩子的父亲也很痛苦,但我相信他再痛苦也比不上福晋。他除了这个儿子,还有很多。而对一个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全部。
到了六月底的时候,福晋还是常常流泪,精神却渐渐恢复了。
我正在为她抄经文——她精神不好,我只好代劳了。
“善玉,算我没有白疼你。”她低声说。
我抬头笑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你过来休息一下,那些,等我精神好了我自己抄吧,那样心才够诚。”福晋让我坐到她的身边。
“洪晖没了的时候,你天天都呆在我身边,怕我想不开。你恐怕不知道,那几个女人竟全都到咱们爷面前去哭。还嫌爷不够烦吗,竟趁着这个机会使狐媚。良心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她轻描淡写的说。
我却知道她心已经恨到了极处,儿子的夭折本是不怪任何人的,但侧福晋几个竟用这个机会暗中排挤福晋和我,真是惹到了福晋。
我微笑着说:“福晋也不要太责怪她们了。这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福晋握着我的手,说:“你怎么就不跟她们一样瞎折腾呢?让她们折腾去吧。善玉,你样样都好,只是肚子不争气!昨天我已经叫人把年羹尧的妹子领进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到底还是来了。我感觉她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一点点。保持着刚才的微笑,我低声说:“福晋如何待我,我怎么会怪福晋。还请福晋放心,也请福晋就像对善玉一样照顾年家妹妹。”
年氏才十四岁。就和我刚来的时候一样的年纪。看上去却比我还小。
“她看上去真小啊。”我轻声对轻寒说。
“格格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啊。”轻寒笑着说。
我侧过脸笑着啐她:“我现在就老了吗?”
福晋含笑对年氏说:“这是侧福晋,这是孔格格,这是善格格。你过去见了吧。”
年氏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我比她高了半个头。我想起来有人说过胤禛喜欢小小的女人——难怪她以后会那么得宠。
她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这一双眼睛让整个脸都很生动。
“怀玉见过侧福晋,孔格格,善格格。”她的声音也很好听。
侧福晋笑了起来:“这可怎么好呢。这个玉字可是犯善格格的名讳。”
怀玉立刻惊慌的看着我,一脸的无辜。好象一只小猫。
我淡淡笑了说:“不过是闺名罢了,姐妹们互相叫着亲热,哪里就有谁犯谁的名讳了。指不定哪天我还要沾妹妹的光呢。”
她日后是贵妃。我前途未卜。
福晋点点头,不看侧福晋,只对怀玉说:“你善格格说的对,你的名字也不用改。善格格最是聪明明理的一个人,你要多用心像她学习。”
怀玉立刻感激的看着我,似乎我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这种眼神对我这个女人来说没什么,但我知道男人喜欢这种让他们感觉大男子的眼神。
六月就这样过去了。
不到两个月,侧福晋传出怀孕的消息——正是洪晖没了的时候怀上的。福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冷笑数声。
年底的时候,宫里新选了秀女,福晋要了几个到府上来,其中一个叫纽钴禄氏,被收进了房,福晋叫她见过我们的时候,纽钴禄氏的榜样已经变成了新封的年格格——她进门不到半年,已经怀孕了。
冬日琐事
康熙四十二年结束,迎来四十三年的这个春节,过的是无比热闹。年氏怀玉别出心裁的只管跟着我叫善姐姐。一声一声的善姐姐叫的亲热异常。
“真是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轻寒对怀玉一点好感也没有,在我耳边嘀嘀咕咕,将怀玉送的一食盒糕点重重的放在桌上。
我放下毛笔,捧起手炉,看着轻寒气呼呼的样子觉得好笑——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给我们送吃的不好吗?”我拈起一小块点心,一边吃一边问。
“格格没有见到她说话的样子——‘这些糕点是小厨房特意做给我的,偏生我现在害喜的厉害,什么也吃不下。就拿去给善姐姐吧。她日日帮着福晋做事也是很辛苦的。’”轻寒捏着嗓子,扭着腰,学怀玉的样子。
我笑的差点被噎住,喝了一口热茶,忙说:“你个小蹄子,以后别在我吃东西的时候讲笑话。你还是来吃这点心吧,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看来是我把你给惯坏了。”
轻寒笑嘻嘻的在我身边坐下,一边吃点心一点说:“我可是费了好大工夫,才没在年格格面前笑出来,怎么能不折腾折腾您呢。也真不知道四爷怎么就喜欢她那样的!”
我忙打了一下她的手:“这话也能瞎说?在我面前也就罢了,若被别人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