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楼当晚被马寒山全部包下,虽然已是天色将晚而且高朋满座,但或大气奢华或小巧雅致的饭桌上只有香茗和糕点、果脯,并无饭菜。因为按南直隶的规矩,赔罪宴得先赔了罪,赴宴接受赔罪之人心里舒坦了,怨仇了结了,然后才上饭上菜,赴宴的人们才能吃得舒坦、吃得尽兴。
宋有福矮矮胖胖,穿着素雅的富贵员外服,小眼大鼻子大耳朵,扔到人群里就是一个家里有些钱财的小商人或小地主而已。只有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这个笑起来人畜无害,不笑时也一团和气的矮胖子在暗地里整起人来是多么心机百出、心狠手辣。宋小山和他叔叔宋有福长得很像,但脸上有很重的戾气,小眼睛里有很重的邪气。穿得很浮夸,锦服上绣着密密麻麻色彩鲜艳的花和鸟,衣服上、腰带上挂满了金玉饰品,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一样。
宋有福和宋小山坐在整个四海楼最大的一张桌子后的主位上,桌子后的其他位置上坐着此次前来见证赔罪宴的来宾中身份最高的几位,卢卓义也在其中。马寒山向着宋有福和宋小山深深一鞠躬,然后真诚中带有恭敬、惶恐地讲了些话,无非是自己作为马家一家之主管教无方,以至于家丁丧心病狂刺杀宋公子。虽然所幸宋公子平安,但自己深感愧疚和自责,今晚特备下薄酒为宋公子压惊,望宋公子原谅马家的过错。也恳请宋公公大人大量,不计较马家的过失。日后马家一定感念宋公公和宋公子的情谊,有需要出力之处一定在所不辞、尽心尽力。
“行了,客套的话就不用讲多了”宋小山说话了,他一招手,背后一个抱着酒坛的店小二就把一坛一个成熟的西瓜那么大的密封的罐子放在桌上,罐子上贴着红字,写着一个字“酒”。当然了,就算不贴字,光是闻从罐子里散发溢出的酒气,就可以知道这是坛酒了,而且是坛好酒。
什么是好酒?古代人也有自己的评判标准,而且还不少,但有一样却得到了几乎所有饮酒爱酒人士的肯定:酒的度数越高,酒就越好。也就是说酒越烈就越是好酒。这坛酒光闻气味就知道是坛度数高的烈酒。
“我们宋家不需要马家做什么赔偿,也别搞罚酒三杯那样的俗套了。马千户,这坛酒,你把它喝完了,宋马两家的不愉快自然也就可以烟消云散。怎么样,够意思吧,不算为难你吧。”宋小山指着桌上的酒坛子对马寒山说道。
宋有福坐在一旁微笑不语,显然,这个主意也是他同意了的,甚至是他出的。还能怎么办呢,事已至此,不喝就过不了这个坎呀。马寒山微笑着点头,说道:“宋公子宽宏大量,在下铭感五内,好,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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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南京城内锦衣卫马家。
雷劲和一位单肩背挎着小木箱的老者走出了马寒山的卧室,雷劲小声地关上了门,和老者快走几步离卧室远了些才开始交谈。
“孙大夫,我家老爷到底怎么样?”雷劲焦急地问道。不怪他焦急,马寒山在赔罪宴上喝了一坛烈酒,喝完后当场就醉倒了。回家的路上,马寒山就开始呕吐,到了家里竟然开始吐血了。这可把马府上下吓坏了,雷劲急忙去找和马家交情好的城内名医孙存仁前来救治。
在针灸和推拿并服用药物后,马寒山睡着了,但吐出来的血加起来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孙存仁摇摇头,叹口气说:“不该喝那么多酒的,还是那么烈的酒。之前马千户在扬州遇刺,身中剧毒。虽然被救治过来了,可身体也垮了,而且留下隐疾难以根治。这次喝了太多的烈酒,不仅让内脏受损大量出血,还把藏在体内没有完全除净的毒素给诱出了,简直是雪上加霜。”
孙存仁停了停,对着雷劲抱了抱拳说道:“雷英雄,我们都是老熟人了,也就不说虚话了。马千户失血太多,且体内有毒趁气虚体弱而肆虐。要用药压制毒则马千户必会继续吐血,再多吐些血就神仙难救了。可如不用药,虽可避免刺激再吐血,可体内的毒也会要了他的命的。老夫无能,实在是无计可施呀。”
“什么?!怎么会这么严重了!孙大夫,您想想办法呀!”雷劲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道。
“不要为难孙大夫了,生死有命不需强求。”马寒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孙大夫,我觉得现在好多了,但还是请您在府上住一晚,如若有需要,还是要有劳您的。”马寒山说道。很奇怪,马寒山由于大量吐血,都面如纸色了,不久前整个人都虚弱得昏迷过去。可现在竟然就站起来了,虽然不怎么看得清他的脸色,但声音听得出颇为虚弱,站在那里身形倒是很稳健。
难道是回光返照?但不像,回光返照的人会有种不正常的亢奋,可马寒山听声音还是很虚弱的,没有亢奋的感觉,很理性儒雅,和平常差不多。孙存仁是医术高人,他猜测马寒山肯定是服用了什么秘药,但一般这种秘药是要消耗人体剩余潜能的,服用了无异于饮鸩止渴。但孙存仁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大户人家很多事看见了也不要去管去问,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孙某就在千户您府上叨扰一晚,有用的着的地方,您随时吩咐。”孙存仁说道。
马寒山住的是马府里一个小院子,里面就只有管家和雷劲偶尔能进去,连小院里的卫生都是马寒山亲自打扫。管家把孙存仁领去客房休息,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