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荷站着不敢动,殷切地希望那“尸体”再多说两句,表明,她听到的,不是鬼话。
半响,无声。
叶荷合上手掌,口中喃喃,土地爷爷,观音娘娘,请一直看着我。
走到那具“尸体”旁边,叶荷觉得刚才的跑得热乎乎的都沁成了冷汗,一个少年的身体,面朝下趴着,身上衣服凌乱不堪,就着昏黄的光线,依稀可以分辨,有泥巴,和。。。血迹。
叶荷咬着唇,伸手,触电般快速地碰了碰那白色的皱巴巴的衬衣,少年清冷的天里,却是只着了衬衣,还好,温热的。
微微放下了心,叶荷将豆浆油条放在一旁,使劲地将少年的身体翻了过来,见到少年面孔的时候,叶荷再一次被惊得坐到了地上,青紫的乌黑的红肿的,根本分不出面目来,只有削尖的下颚还依稀有着俊秀的形状。
天快黑了,叶荷定是没力气将少年弄起来的。
叶荷趴着,一直努力地唤着少年,焦急,并且有些害怕。
“你醒醒,睁开眼,求求你,醒醒啊。。。。”
叶荷一边喊着,一边摇晃着少年的肩膀,很久。
许是终于有了效果,少年嘶的一声,嘴角颤动,睁开了困顿的双眼,对上了眼前明媚的眸子。
苏以荷陡地一紧,全身的血液从心脏逆流。。万分。。疼痛。
——那里满是她所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那个少年,嘴角带着血迹,淤青红肿的脸看不出模样,可,那双悲戚孤绝倔强脆弱空洞茫然的眸子,成了苏以荷,此生——沦陷的开始。
少年看了叶荷半响,口中喃喃,“不是。。。我家的,丫头。”那眼神,裹挟着失望的浓郁波涛席卷而来,又一次毫不含糊地击中了幼小的心灵,准!且狠!
少年很柔顺地,被叶荷半拖着,脚步踉跄着走。
一步一步,艰难,缓慢。
一步一步,乱踏,茫然。
小叶荷耐心地牵引着,死命地撑着,怕再摔着了这个脆弱的少年;
叶荷脑中就自然而然地蹦出这么一个词儿来,少年,的确符合“脆弱”这个词儿,即使他有着瘦高的个子,倔强的神情,然脆弱的是灵魂。
昏黄的小路上,树叶影影重重地盖满的前方,两个人走的仔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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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把药端去给那孩子喝了。”叶妈妈在厨房里煎好了药,叫着外间的小叶荷。
“阿妈!来了——”叶荷从少年旁边的小方桌上的一堆寒假作业中抬起头,应声。
“啰,张嘴——”小叶荷手里端着药,坐在一方矮矮的小凳子上,半俯下身子,对着满是膏药涂抹的脸,细心地把小汤勺放在少年嘴边,微妙倾斜的角度,少年几乎只要一张口,就能喝到。
少年瞥了眼纤细的手捏着的瓷勺,上面黑糊糊的药汁,皱眉,但这皱眉的表情已经被额头上厚厚的膏药抹杀了。
“啊——”小叶荷张嘴示范地哄着,俨然把少年当做怕吃药闹别扭的小孩子,因为那倔强不屑的眼神,的确是不肯吃药的。
少年扭过头去,揉得乱乱的短发是亚麻色的细丝,茸茸的像是受伤的小猫,果然,不吃药。
小叶荷急了。小手轻扶着少年唯一没有伤痕的耳侧,将那倔强的头颅缓而柔地重新小心且用力扭了过来。
细致的眼紧紧地瞪着少年有些冷淡的眉眼,粉粉的唇温柔地抿着,抿成一股默自坚持的弧度,盯着,看着,那张可以说是很丑的带着些黑绿颜色的滑稽的脸,似乎要把少年烧出个洞来。
两个人,秀气的眼睛对着红肿未消的眼,也算是——大眼对小眼。
过了半响,少年似乎是妥协,也似乎是受不了耳朵上热乎乎贴着的小手,动了动喉结,半天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苦。。。。。”
小叶荷嗤的一声笑了,眯着眼,说,你等等,马上就不苦。那笑容即使是素色简朴的衣着,也丝毫不显突兀地暖和,笑眯眯的眼眸晶晶的明媚。
说罢两只小手捧着着药碗跑了出去。
少年恍惚了一下,女孩儿便已经没了踪影,只听见外头一声声柔柔地唤着“阿妈!我出去一下。。。。。。”
小荷叶再来时,还是一晚黑糊糊的汤药,少年看着勺子中的东西,犹疑,依旧紧闭着嘴——
真的不苦,你看,小叶荷说着舀了半勺,放进嘴里,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笑的温和。
那表情真挚的让少年信以为真
少年于是,张开了不怎么灵活的口——
白色瓷勺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仔细了看,有些微微地抖。
有了一点点酸酸的味道,许是放入了什么东西,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舌尖抽搐着不想体会更深的味道,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涩涩的几乎可以麻痹味觉的涩,和眼前难以忽视的刺鼻的苦,却还是不愿落后地悉数被小女孩一勺一勺喂进了肚。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肆意奔走,像是麻药一样钻进舌头的每一个细小的凸起,不耐地一舔一吸,还是苦得皱眉,苦得少年恨不得不喝。
但是,看着那柔美的丫头毫无表情的脸,少年还是会恨不得喝光了,哪怕是一碗让人肝肠寸断的毒药。
接着又是一碗实实在在的甜甜得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