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荷看得怯怯地蠕动着唇,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阿妈又认不出她了。
阿爸说,回去吧孩子,你妈的病又犯了,你别再让阿爸操心了。
叶荷哭了一夜,歇斯底里,第二日,依旧红着眼,冷静地收拾了衣服,被阿爸送上了车。
那晚失眠的,何止她一人。
天色逐渐变亮,再亮,又变得昏黄,绵长的光线变迁度好了乡村和大城市的距离,遥远的岂止一个白天和黑昼,那是,一段被硬生生扯断的,亲情的,弥补不了的间隙。
跟着管家,走在平坦光滑的水泥路面上,叶荷觉得,步子踩不到实处,再也见不到土地的颠簸和蹦蹦跳跳的归路。
这一切,昨天,今日,一瞬间,都变了个模样。
琉璃瓦小红楼,翠流愠色过的庭院,鸟语清唱,像是把夏天的燥热都驱赶出了围墙。
苏以荷努力瞪着眼打量这个,据说是她原本的家的地方,据说是她曾经生活了两年的地方,毫无印象。
叶荷像是要经历一次从地狱到天堂的落差,这落差,毫不费力地将她的自信和从容撕碎,变得如出生的小犊子一般诺诺前行,微微试探,怕一不小心又被弄丢了。
苏以荷盲目地跟着走得匆忙的管家,豁然进入了,苏家。
沙发上坐着的,旁边站着的都是叶荷所不能融入的,陌生。
“老爷,回来了。”管家在前头说道,便侧身叶荷走了进去。
十几道目光直直地射来,从头到脚,□裸地打量,下车后尤显苍白的小脸更加没了颜色,脚步像是钉在了地上。
小姑娘几乎是手足无措地穿着粉色的在这些城里人看来很老土的掉渣的简朴的小花褂,却穿得出奇的好看乖巧。
“过来,孩子,爸爸瞧瞧。。。”
叶荷顺着声音望去,一个健壮的中年人从沙发上起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表情是慈祥的,甚至可以说是。。。动容的。
叶荷机械般地移了过去,一步一步地走到男子的跟前,怯生生地抬头,一言不语,那声爸爸,眼下无论如何,她是叫不出来。
这个该是她爸爸的人,阿爸说叫苏维正。
“好。。好。。孩子,这么多年,苦了你了。”苏维正眼眶微红,幸亏这娃儿,出落的这般好,想必那人家也是疼爱着这孩子的,幸亏。。。。。。
“来。。孩子,这是妈妈。”苏维正一改平日里威严的作风,牵着叶荷的手,像个慈父般,和蔼温声道。
叶荷几乎是虔诚地看着那个穿戴尊贵的女人。
半响,逃避般地缓缓移开了眼。
原来,妈妈的感觉是这样的。
那用心掩饰着的小心翼翼,已经足够刺伤幼小的敏感而纤细的心。
妈妈,妈妈。。。。。。
喃喃着这柔软美好的词语。
叶荷很不争气地觉得坚硬而刺人。
“这是大哥,苏以封,这是妹妹,苏以珍。”
苏爸爸耐心地一一给小叶荷介绍着苏家的成员。
阳光少年的。。哥哥,俊朗的眉眼。
公主般的。。妹妹,可爱的红彤彤的脸蛋。
一个茶几相隔,苏以珍正在啃着苹果,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啃了起来。
旁边的男孩子看了苏以荷半响,扯了扯嘴角,僵硬得很不自然的一笑。
□裸的排斥,即使连假装都不屑给予。
叶荷恍然觉得这一个茶几相隔的;是亲情也拉近不了的两个世界。
剩下的,府里的管家阿姨们,叶荷也都一一见过,始终温和地,带着羞涩的略微生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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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叶荷,成了苏家排行老二的小姐,苏以荷。
爸爸说的名字,改了姓,排了辈分。
第一个月,新的房子,新的学校,新的陌生人。
换了一切背景的生活还得继续前行,哪怕是一条生硬地劈开的岔路,也要毫无怨言地选择,踏上,远去。
迷惑的,是不知这个归路又将命运带至何方,又会换来多少个突如其来的决然的义无反顾。
即使是曾今小镇里温和乖巧的叶荷,也被换成了苏家文静有礼的苏以荷。
用不惯新家里的东西,小心翼翼怕出错,只有没人时,才偷偷出来,洗澡或是洗衣。
是被老师喊着叫着“苏以荷!苏以荷。。。”的,说到跟前,才恍然,她就是那个苏、以
荷。
看到那些干净的整洁的淡蓝色校服和接送的轿车,以荷才傻傻地觉得,大城市里的孩子果然是该漂亮和自信的。
生活仅仅用一个月就可以当做习惯,可是感情可以当做习惯去适应,去培养么?
叶荷揉了揉看题看得发酸的眼,把头近乎小心翼翼地探向窗外,像缩在壳子里的蜗牛,憋足了勇气才敢去看看外边的跟壳子里不一样的世界。
少年正调皮地逗着小女孩,笑声传得老远,路过的仆人都宠溺地笑笑,装作没看见,不理会小女孩嗷嗷乱叫的求饶。
那个她以为端正的不苟言笑的大男孩,笑得实在厚重。
她承受不了的。。。厚重。
其实,苏以荷。
感情的话,勉强不了。
虽然冠上了苏家的姓,莫非连情意也想一并给塞进去么。
他们没有强求你用一百个真心去对待。
你也不要幻象虚无缥缈的亲情的影子。
她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