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过街道两旁。直至迎面走得近了,才看清龙身是用珍珠草扎成的,共三十来节,节节插满了长寿香。
顾非见长流看得目不转睛,不由心道:陛下不过豆蔻年华便得登大宝富有四海。多年来却是殚精竭虑,看过的热闹怕是比寻常闺阁也多不了几回。
正这么想着,一方香帕却悠悠然飘落到他的肩头。回首却见一旁的场地中央搭着一方舞榭歌台,布置成月宫景状,其上玉兔捣药、桂影横斜。台上身穿彩衣的嫦娥却不止一位。原是一些未出阁的姑娘扮成嫦娥,歌舞欢庆之后,便按习俗将手中绣着不同花色的香帕抛落台下。台下如有接得花色与台上仙子手中香帕相同,是为有缘人。未婚男子在交还香帕时,若得仙子青眼,便另有私物相赠,以此成就良缘。 算是一种集体抛绣球活动。
长流见顾非屏雀中选,不由笑道:“卿的桃花如有云来。”
顾非闻言不禁将她的手紧了一紧。
下一刻,长流只觉自己掌中一空,侧目望去,只见顾非将手帕递还台上,不知说了什么,让嫦娥仙子好生失望,生生又将递出的一方美玉又收了回去拢入袖中。
顾非片刻即返,这一次却主动将长流的手携过,却硬是不敢看她。
“你跟人家说什么了?”片刻后,才听他轻道:“我已心有所属,此生不变。”
长流却不知他其实只对人家说了前半句,轻声道:“会很辛苦。”
“我知。”自他那日入宫求旨婚姻自主起,便已经下定决心。
顾非这一番借机表白,心跳得砰砰作响,却不知身后的旺财比他还紧张。旺财生怕顾非还帕子的时候一个不当,陛下便要雷霆震怒醋海生波,届时饶是他自诩宫中第一溜滑小鱼,只怕也要变成一盘焦尾铁板烤鱼。
再向前走,一长溜皆是扮作兔首人身的商贩,多为小吃摊,卖馄饨的、茶汤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路过一地摊,摆的却是兔儿爷,一种民间常见的中秋玩具。有的以泥抟兔形,威风凛凛地坐在麒麟虎豹身上;有的则是木雕的,背插纸旗或纸伞,神态各异坐卧不一;还有的是用彩布填充了棉花缝制而成,衣冠踞坐如人状。长流驻足,拿起一只头戴盔甲、身披戢袍,用彩布缝成的“武兔子,”捏了两捏,端详片刻,又转头瞧了顾非一眼。
摊主却是个而立之年,做书生打扮的俊秀男子,见二人衣着不俗,又皆是难得的好相貌,不由笑道:“我这兔子不光要用钱买,还得另附中秋诗词一首。”
这倒有趣。怪不得他这一堆兔子手工精细,用的木料、布帛皆为上等,却乏人问津。长流再向一旁看去,果见案上笔墨齐备,遂先将兔子放回原处,又习惯性地伸出手,示意顾非替她卷袖。
二人这一番小动作倒让一旁的摊主心中微讶,小姑娘长得似个水晶心肝琉璃人,却让人看不真切,一旁的俊秀少年倒是满目爱怜无限,两人断不会是兄妹,却当街做这亲密之举。
才这样想着,却见少女已经执笔而书,光看她握笔姿势便知是惯用笔墨的。他哪里知晓,长流正是因为握笔太多,便不耐烦似一般人那样,写字时以左手挡袖以免衣衫为墨迹所污。反正宫里她最大,索性将袖子卷起来,谁敢说她姿势不雅。
见对方一挥而就,摊主连忙接过默读:“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把酒问姮娥:今悔否?碧海青天。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一时阅罢,惊讶不已。这首词襟怀高阔,实不敢相信出自一眉目如画的少女之手,尤其最后一句,斫却婆娑摇曳的桂枝,为了使洁白清纯的月光,更多地洒向大地人间,更是难得。再借着头上高挂的兔灯,细看字体,却是清拔异常,浑不似闺秀笔力。
摊主激动之下,遂道:“小姐可还喜欢别的?尽管拿去。”
长流却将方才那只将军兔拾起来,抱在怀中,摇头笑道:“多谢,这只手感甚好。”这位娘子倒是书生脾性十足,当真以文会友,一高兴,连钱都不要了。她早瞧出来了,摊主乃是红妆,说不定这些兔子就是她亲手做的。
顾非一边被长流拉着走,一边听她轻道:“听闻爱卿家中有一木雕人偶,常揽怀中,长得与朕眉目仿佛。故此,朕回宫要拿这个当抱枕。”说罢还扬了扬手中的兔子。
林飞飞这口没遮拦的,竟敢出卖我。一瞬间,顾非脸上的红光不知是被头顶灯火所染,还是羞恼所致。虽不知抱枕究竟为何物,但顾名思义已叫他足下飘飘,哪里还顾得上摊主在背后叫嚷多给了银子。
二人不知不觉间已走到飘絮桥上。身旁人群渐稀,此时方可听清来往游人交谈之声。
“刚从皇宫方向来,往年今日靠近皇宫的所在丝竹可闻,却不知为何今夜宫中好似未有庆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