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岚殿的陵园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一块古老的墓地上忽而出现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在阴暗的月光下不动声色,他久久地站立在墓碑前。
他抬起头,望着一轮圆月,和几千年前的一模一样,不曾为时间的流逝而发生细微的变化。那双紫金色的眼眸,温和而暴戾,透着深不可测的神秘感,只听见发硬的泥土里传来一道道裂开的声音。
他依然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土壤却不断开裂,土地绽开一道道沟壑,墓地里的土壤不断下沉,流进周边的沟壑之中,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是一具古老的血色棺材。
“咔,咔,咔……”棺钉一个个拔起,好似一双双无形而强劲的手,“嘭”的一声,棺材盖凌空撬起,却优雅地落地,如同一支轻飘飘的白色羽毛。
男子低下了头,看了看血色棺材,这是一具空棺,已有上千年没有主人的临幸,显得无比寂寞孤独。
他跨进棺材,若无其事地躺下,月光洒了他一身,他合上眼眸之际,棺盖凌空而起,翻了一圈,稳稳地盖上,不留一点缝隙。
西岚殿的东侧,一个小正太坐在栏杆上,低垂着头,木讷地望着楼下不知名的角落。
“滴答,滴答……”血液从小正太的额头上滴落,一路落在楼下的地面上,地面上一滩鲜红的血迹,月光下显得格外苍凉。
栏杆上新换的一盘甜食,却已不新鲜,只有数不清的蚂蚁正在忙碌地享用。
一道小而强劲地风从亚濏身上刮过,他转过头,看到一个小女孩支撑着身体坐在他身边,她晃动着两条腿,看了看楼下的一滩血迹。
亚濏此刻见到小女孩,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重新低下头,目光散漫。
小女孩伸出食指,在亚濏的额头上一抹,指腹上沾了血液,她将食指伸进嘴巴,一抿。
亚濏却无动于衷,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和她打过两架,第一次在夕瑶的房间里,第二次是亚炽的婚礼上,亚濏受了重伤,躺了很久,就是拜她所赐。
“今天,我也失去了很重要的人,”小女孩说着放下手,重新撑在栏杆上,她失去了母亲,又道,“可我又得到了另一个重要的人,或许,你也一样。”
“我和你不一样,我一直在失去。”亚濏的哥哥们,一个个死去,连最后一个八哥都不在了,纯种吸血鬼之间的斗争,即便是流着一样的血脉,必要的时候依然会自相残杀,血流成河。
但对未成年的亚濏来说,他还没有斗争的概念,那些都哥们,仅此而已。亚濏侧过头,看着小女孩既悲伤又幸福的侧脸,难以理解。
或许,就是因为生在这样的家族里,短暂的亲情才显得格外弥足珍贵,这一点,无论是亚必尔纳家族还是亚必泗町家族,都感同身受,毕竟他们本属于一个大家族。
“谁知道呢,以后的事,要活着看下去,才会真的知道,”小女孩一脸乐天派,又道,“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亚濏看着小女孩的眼睛,这乐观的笑容,明明已泪眼婆娑,亚濏的心里突然觉得更加不好受。
“女孩子就是煽情,动不动就会哭。”亚濏转过头,没好气地说道,即便他难过,他也不会流泪,这是哥哥们告诉他的道理,就算流干了血液,也绝不流下一滴无用的眼泪。
小女孩没有破口大骂亚濏,她抿嘴笑了笑,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苦涩,纯种吸血鬼们错综复杂的家事和情感,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真的明白,很多时候和对错没有关系,仅仅是发生和没有发生的区别,以及承受和必须承受的区别。
这一夜,小女孩和亚濏并没有吵起来,也没有你死我活地斗起来,他们只是安静地坐在栏杆上,一个仰着头看着夜空里的月明,思念她双亡的父母;一个低垂着头看着灰暗的角落,怀念一个个离去的哥哥们。
黑暗帝国的古堡里,时不时发出一道道诡异的“嘤嘤”声。
秦泠儿揭开汎夫人的衣服,那褶皱丑陋的伤口一旦暴露于空气之中,又恢复平静,仿佛那一声声惊悚怪异的声音并非从这伤口中发出。
“夫人?夫人?”灵珊唤着汎夫人,却唤不醒,“秦家姑娘,夫人她是怎么了?”
秦泠儿替汎夫人重新盖上衣服和被子,撩起汎夫人手臂上的袖子,按了按脉搏,说道,“夫人上了年纪,比常人的体态要弱,气息甚微,恐怕这样拖下去,夫人会熬不了多少时日。”
“你不是说切除术可行吗?现在做还来得及吗?”
“可是你也知道,这切除术把握不大,更何况少爷和夫人都没有认可,我们怎么能擅自做?”
“总不能看着夫人这样受煎熬啊!秦家姑娘,能不能……”
汎夫人似乎被灵珊和秦泠儿的话吵醒了,她睁开眼,看到满眼焦急的灵珊,这丫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确实对自己用尽了一片心,汎夫人把手搭在灵珊手背上,“灵珊……”
“对,对不起,夫人,灵珊吵醒你了。”
“不碍事,少爷可还在?”
“在,夫人,少爷还在黑暗帝国,夫人想见少爷吗?灵珊现在就去把少爷唤来。”
“不,那丫头可在?”
“哪一个?”灵珊不知汎夫人所指何人。
秦泠儿机灵,很快就想到了,问道,“夫人指的可是夕瑶?”
汎夫人点了点头,显然她都没有记住夕瑶的名字,若不是万不得已,汎夫人确实不会多看夕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