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发到你邮箱。”苏灵回道。
杂志社的工作邮箱,秋和是与薛涛共用同一个,薛涛那边还没退出,小说集的实际制作也是薛涛负责,秋和便回头让她直接刷新收件了。
附件中一共九个短篇,薛涛将它们整体打包下载。
但秋和注意到,邮件正文中,苏灵写着:《烟凉》换掉就换掉吧,顺便把《莫离莫染》也换掉好了(这篇我打算去投新概念作文大赛),我把近期内的文章发给你,你选一下,换掉两篇就好了。还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呼。希望这事早点解决。
秋和咬着拇指指甲凝望许久,用鼠标将“莫离莫染”四个字选成蓝底白字。
“怎么了?”薛涛回头问。
“似曾相识。”女生垂着眼睑,沉吟片刻,“这事等我回来再说。”
【七】
第二天,叶玄再次用零食和水果贿赂45楼楼长,帮他广播“605室秋和同学,有人找”,然后站在一楼大厅里自在又得意地接受各种目光的洗礼。他假意对一个女生特别关心,只是为了吸引周围女生的注意,在她们眼里他英俊倜傥又用情专一,简直是天使降临人间,“为什么他喜欢的人不是我呢?”——每次都有很多旁观者冒出这种想法,前赴后继地盲目失聪迷上他。看穿过他这小诡计的人至今只有秋和一个。
初冬的风凛洌而干燥,阳光却和煦得宛如幻象。
寝室楼外自行车棚金属架上,折射着几点银色高光。
棚顶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从下方看不见,但本色的浅蓝已变成鼠褐色,新的旧的单车们相依在浓重的阴影中。
叶玄等了许久,最后下楼来的却不是秋和而是乌咪。
女生脸上没有最起码的礼貌微笑,有的只是冷酷,话也简短得仿佛不想继续:“秋和不在,去外地了,早上的飞机。”
男生只关注了话语内容,没留意他的态度:“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她们杂志社的作者拖稿,她去作者家守着人家写。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男生苦笑着提起手中的塑料袋,这种情况下依然不忘贫嘴:“学一食堂那w比长安街还长的限量版冬菜包,给你吃吧。其实我是来问关于顾楚楚的事。”
“顾楚楚什么事?”乌咪虽有好奇,但仍是一副面对男性时习惯性的清高神色。
“顾楚楚追王一鸣追到‘小西天’,发现秋和跟王一鸣在一起,于是又吵又闹还出手掌掴秋和。大致是这样,具体的起、承、转、合、前传、后续我也不太清楚,听到不下十个版本了。秋和王一鸣分分合合那么多次,不知这次又是怎么回事。王一鸣认为这属于他的丑闻,还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的,所以想问问秋和。”说话的同时,不由打量眼前这个特别的女生,她的皮肤苍白无瑕,语气天真无邪,整张脸通透清,缺乏表情的样子与秋和神似,但她又是那样不谙世事,双瞳如天空一般澄澈。
他认真地聆听,然后开口,其间有那么一瞬,目光与男生短暂相接,随后像触电似的迅速瞥向地面,脸上流露出一点带着困惑与羞涩的笑意。
叶玄恍然觉得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是曾经的秋和。
垂着眼睑的女生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昨天她确实去过校医院,回来后并没什么反常。因为郭舒洁的交流名额定下来,为了庆祝,昨晚我们寝室还出去吃‘海底捞’了,我看秋和挺开心的呀。”
叶玄暗忖了长长的几秒,叹口气:“她不开心是看不出来的。”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沉重,男生朝乌咪一笑,敛起下颏处坚硬的线条。
女生透过低垂的眼睑无意中扫视过他的脸,想再说什么,突然忘了词,有种镇静剂流过全身的错觉。
【八】
北方连日大雪,积雪被行人踩脏了车轮碾污了,第二天又覆上一层,蓬蓬松松的洁白像生日蛋糕外沿的奶油与糖霜,看不见底下已板结的泥泞。
一半飞机滞留在出发地无法升空,一半飞机顶着狂风抵达目的地却发现无法降落又只好折返,各地机场滞留着大量乘客,有些人席地而坐以方便面为食度了数日,羊毛大衣和粗呢裙只能压箱底,五十块钱一件叫卖着的军大衣成了抢手货。
机票和登机牌全都失效,最后的局面变成工作人员举着牌子大喊“去某地的能飞了,去某地的跟我走”,不计其数的乘客卷了铺盖蜂拥而去。
因此,秋和从外地返校的时间比计划推迟了整整一周,抵达北京的当日,出租车刚启动,又下起了雨夹雪,秋和回望渐行渐远的首都机场,一种逃出生天的侥幸感油然而生。
虽然面前的城市还是阴沉压抑得像倾塌了一般。
天气不佳,校园中没什么学生走动,一派兵荒马乱之后遗留的萧瑟凄凉。秋和不愿劳烦别人,自己动手把旅行箱拎上六楼,寝室里充沛的暖气让她心情好了许多。三个室友都在,她一一打过招呼,却感觉大家都没什么热情:“发生什么事了么?”
“顾楚楚死了。”薛涛一字一顿,目光定格在秋和脸上。
她面前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