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日王良因失手杀了街役(类现今城管),入罪收监之时曾被街役家属买通了差役痛殴,进得牢内已然只剩下了半条小命。若不是昔日吴狄曾在自家屠户门前见过这时常手捧竹简蹉跎而行的半大小子,怕王良早已在牢狱之中偿了那杀人的血债。
大秦尚武不假,但民风虽然尚武,百姓眼中却更重读之人。吴狄虽为屠夫,却也是十分见重读人的,见王良落得如此窘境当然要出手护之,便使钱买通了衙役弄来伤药请来郎中这才救下人来,后两人便在狱中结拜做了异姓兄弟。
却说王良把水服侍吴狄喝下,接着又手忙脚乱的取来布巾润湿清洗吴狄脸上污垢和身上的伤口,口中却是说道:“狄哥哥,先前白头领和柴头领曾来看过哥哥,良才知哥哥是今日酣战之时堕了马儿。那白头领还道哥哥这次怕是毙了,见哥哥无碍竟是欢喜得紧,柴头领还说要给哥哥弄些r食来呢……”
今日也算是吴狄命大,乱军之中堕马不但侥幸不死,竟然也没伤到什么,只是在腰侧和大腿部分有些擦伤,另外头部有一大块血肿。被王良扶着趺坐起来的吴狄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头上的淤血肿块,心想这恐怕就是秦人吴狄梦到数千年后的后人吴迪的原因吧。
王良忙前忙后总算是把吴狄给打整清爽,最后这才取出了一把小木梳子为吴狄梳理头发。秦军以军职不同而梳理不同的发型,比如说弓弩手的发型便是上翘的斜椎髻。而使戈、戟、铍的步军则梳成贴于脑后的马尾,至于死士则是将头发梳于头顶结髻,以黑带系之以示区别。
结好发髻,王良这才道:“狄哥哥,你可歇乏了么。我知哥哥当是腹内饥疼,请哥哥稍待片刻,柴头领去后军分领军粮,怕是快要转回。”
“嗯!劳烦良弟了……”吴狄点点头,随口应了一句,才说完就愕然发现自己口音有些逆耳,竟然是地道的陇西方言。再次苦笑之后,吴狄便开始慢慢试验着活动身体,不知怎么搞的记得先早在战场上时“梦蝶”之时,这身体还是可以运用自如的,不想才昏睡了一会功夫,反倒却不好使了。
当下,吴狄便一个一个手指开始试验,近而伸展到全身,好半响功夫才算是终于拿回了全身的控制权,摇摇晃晃的在帐幕里绕圈行走。也在这时王良不知从那里找来个木桶提了一桶水来,见吴狄像个得了癔症的病人一般在帐幕里乱走,当下便急得丢下木桶扑了进来:“哥哥有伤在身,且莫乱来……”
吴狄一下便将王良抓了过来搂在怀里,心中颇为感慨,却是好言笑道:“良弟,无碍的……哥哥今日堕马摔得生疼,怕伤了筋骨且下地走走……”
“哥哥,你怕是要吓死良弟么……”王良到底还是小孩心性,见吴狄如此说法也自信了。
恰好吴狄见王良的水桶遗在外面,这便摇晃着行了出去,就着帐外的火光以水为镜照了一把,只见水面上浮现出来的人像尽然是一个英俊少年:双眉浓密,黑瞳,鼻梁高隆,鼻尖隐隐带钩,厚唇黄齿,下颌内凹是为望山,竟隐隐是一副中欧混血的相貌。
不过转念一想,这才省起吴狄的母亲狄奴不就正是北狄人(欧亚人),有些狄人相貌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不过一旁的王良却是冷冷一哼道:“哼……狄哥哥,是怕良弟梳不好哥哥的发髻么?”
见王良有些愤愤的表情,吴狄摇摇头笑道:“良弟可是恼了?呵呵,哥哥这是在臭美而已……”
“臭美?何为臭美?”不想王良却是对吴狄突然冒出的这个词汇感上起兴趣。
“啊……”吴狄一呆,这才想起现时还没有这词汇,当下转念一思便答:“就是……这个良弟为哥哥结的发髻甚好……”
王良双眉一皱,反而思量道:“可哥哥却说是臭美,发髻结得好便是美了,为何是臭的呢?臭美……臭美……狄哥哥,莫非认为良弟是臭的么?”
吴狄有些愕然,只得苦笑解释道:“哥哥怎会如此,这臭美之意好似说女子去水边映照容貌是美,若为男子便是臭美了……”
“哦,原来若此……这臭美一词,细细思来却实掷地有声,定要记下……”王良言毕从衣内取了一块竹片,又去帐外拾了一块木炭头便在上面写了起来。只见竹片上的“臭美”二字弯弯扭扭吴狄自然不识,不过却是对这文字起了兴趣,按照后世吴迪的信息,秦国所用的文字名为小篆,而眼前的这种文字显然不是。
难道此秦国非彼秦国?
正思索间,却听闻帐外突然暴起一阵喧哗,吵杂间只是隐约听清了“栎阳令”三字,也不知到底所谓何事,当下吴狄和王良二人便只有面面而窥。吴狄走出帐幕借着火光向喧哗处眺望了一下,却发现入目之内皆是一顶顶的帐幕和一个个发出光亮的火堆,放眼望去竟然无边无际。吴狄心中一转思量,这才省得自己目下所在正是二十万秦军大营。
好半响,喧哗之声才自渐渐散去,只闻由远及近有人呼喊:“各军头领,速速前来分粮!”
“有粮了……”王良欢叫一声,从帐幕一角翻出了一个瓦罐,移自帐前石块磊成的灶上生起火来。吴狄也出得帐来,愕然的看着满营的军士犹如出闸的猛虎一般向营门处扑去,似乎以吴迪的后世所知,军旅之中向来都是煮的大锅饭吧。
不一会,当瓦罐里的清水快要之时,一个壮如巨熊的大汉冷口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