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儿,我请你,保护好自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草原上一缕一缕的风潮,送着他的话远去。
“好。”
有时相视一笑,胜过数年的相濡以沫。
夜了,我仍是辗转。厚厚的毛皮在身下被碾成一小窝一小窝,还是睡不着。索性披了衣裳,看那一汪青青的月光。想那掀了御桌的老华,想那大吁怒气的一众阿哥,想那众叛亲离的太子,想那乱成一团的国宴。
想那眉宇间竟带了丝丝戾色的胤禩,想那清冷的双眸中染了狠厉的胤禛。今夜为谁立中宵?
帐外一声清咳。我淡淡道:“请进。”
浓郁的桂花香气,卷着精致的眉眼。我倒没料到是她。这样下马威的动作,该不是宜妃的权利吗?
她自顾自的坐下,抻了手帕又是一咳,“妹妹还没睡?”
“妹妹?”我笑的很惊讶,“惠妃娘娘这是从何说起?”
“皇上今个儿不是说了么,你以后便是和妃,是和我们平起平坐的资格,怎么称不起妹妹一词?”她冷冷一笑,却是花枝乱颤。
“若是皇上请您来当说客,那请转告他我并无此意。若是其他嫔妃请您探我的口风,那也请大家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
我无比诚挚的望着她,手捧心口作坚定状。她微微一愣,很快转了神色,“瞧你说的,哪是有什么人来遣我当说客!我原是想给你贺喜,我还巴不得多个姐妹呢!”
我微微一笑,“虽然我对惠妃娘娘您仰慕已久,可也不能乱了辈分不是?终归是要尘埃落定的,这会子虽是一片混乱,可娘娘您得有主心骨啊!我期盼着,以另外一种方式觐见。”
眨眨眼,话虽不点不透,可耐不住人多口杂。咱该说的,该表示的诚心,都一五一十的说明白了。能领会多少,可就是她自个的资质了。再说了,这事儿除了老华,别人也没有发言权。
她一撩帕,“得了,我得回去安置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笑送她娇俏的背影,不妨她忽一转身,冷森森的说道:“你若是进来,可便是与整个后宫为敌!”
去她的,大晚上了还勾我的噩梦!
我快聋了
一夜不提。
只是第二天一大早便被老华挖起来去瞧狩猎。各旗将士、蒙古骑兵们在猎猎的战旗下散发冲天杀气,阿哥们也是身着盔甲,个个英武不凡。老华见我抿着嘴儿一个劲儿的笑,满含醋意的横过来一眼:“溶丫头可觉得蒙古骑兵比咱大清朝的将士威风?”
这位爷,“战争”还没开始呢,他倒先给自己人泄气了。我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皇上,我只觉得咱们的将士格外威风,格外精神;格外雄壮,格外……”
他得意的大笑:“全天下最威风最强壮的男人在你身边哪!”
我还没来得及作呕吐状,他身旁几位蒙古王爷早已摩拳擦掌、义愤填膺,个个正激愤的请战。
他哂笑着一挥手,“急什么!咱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还是把机会让给孩子们吧!让孩子们杀出他们自己的威风来!”
众王爷们泄气。
我斜了斜他,“哟,哪有咱们家华爷那么威风?听说昨个儿可是掀了桌子呢!”
众王爷们竖了耳朵,身子往我这一侧倾斜,目光里闪着八卦的贼光。
他倒是阴阳怪气的一笑,“好说好说,比不上你昨儿众目睽睽之下勾肩搭背的威风!”
王爷们渐渐左移,□马的耳朵也格外的笔直。
“我……”正预备舌战三百回合,老李头不知从何处斜杀出来,板板的禀告:“皇上,时辰已到,请皇上发令!”
老华意犹未尽的转回视线,中气十足的大吼:“将士们!”
我打量着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中指挥若定的他,眉眼沧桑的纹路,一刀一斧、毫不掩饰,那种杀伐出来的霸气,昭示着过往岁月里他对这个帝国毋庸置疑的主宰。
甚至,我在四爷等人的目光里,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一种叫做臣服的东西。在这样庞大威压下的他们,那种反抗与谋划,又该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我不知道我的目光中是什么,是崇拜,是仰慕,还是惊惧。老华却突然侧了脸,在这群杀气腾腾的铁血雄兵面前,在无数景仰他、膜拜他的目光中,朝我微微一笑。
一个男子,愿意把他拥有的一切,祭献给一个女子!哪怕他手握着这个国家最精锐的兵将,哪怕他富有到令天下臣服。说不晕是假的,说不动心更是假的!就只为这么一个神思交汇的时刻,这么一缕浓浓的“愿与君共享天下”的眼神……
他在马上,着金黄软甲,系艳火大氅,锐利的如同一柄霸气的龙枪。他在马上,唇边绽着浅隽笑意,弯弯的眉眼像一个等待邀宠的孩子,伸出的手掌等待我的共鸣。
他拇指的指腹与中指第一关节处都有薄薄的茧,每每还喜欢在人家手心里挠啊挠的,做些见不得人的调情。我深深吸了口气,目视着他一副“你不把手给我我就一直这么举着”的无赖样,耳边又是嗡嗡的窃窃私议,远处是众阿哥们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平静。
每每都是相似的场景,每每让我隐约头疼。刚想表扬他霸气的像个男人,他马上就给我转一副又无赖又令人抓狂的顽童样。
把手放在他手心,两人就这么手牵手的,并肩骑着两匹马。果不其然,我瞧见他往八爷那抛去一个挑衅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