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陈平唤我过去,说:“公子作为此次的使臣带随从前去请代王赴长安即位,可好?”
我苦笑,开什么国际玩笑,又拿我逗闷子,慌忙摇头道:“相爷不是晓得在下与代王之间的纠葛么?还请相爷另派他人前往才是,何况如此大事,在下实在担当不来。相爷真是说笑了。”
陈平笑道:“公子,以代王谨慎之人怎会随便轻信其他使臣呢?何况如今小皇上仍在位,容不得朝中大臣大张旗鼓地去接代王。此事甚是要紧,若被小皇帝身边的亲信听闻,怕是又要出些乱子。何况若被其他心怀叵测之皇子察觉,只怕也会另起兵变。不说旁人,单单刘长就不见得会善罢甘休。因此必须派遣一名妥当之人前去悄悄将代王请回,等代王到得京城,那一切便无大碍了。朝臣大都推荐如今已无官职的老夫。可老夫此刻怎能离京?嘿嘿!”
我淡笑:“这个自然,如今相爷怎能离开京城呢?那般京城中诸多事态相爷便不能把控了。”如今他还未官复原职,这等节骨眼上,他若走了,一旦发生政变,这一辈子都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他如此聪明,怎会听旁人忽悠而离开长安去请刘恒呢。
陈平恍若未闻我的讽刺,淡淡说道:“既然此等重任着落在老夫头上,老夫自然不能推托,便与朝臣商议,请老夫府上门客前去请代王。”
我颔首,他所说的门客自然就是我了。
陈平继续说道:“老夫告知朝臣,老夫这门客幼年时曾与代王有过很深之交往,因此大家便默许了老夫的提议。”
我淡笑道:“相爷这主倒是替在下做了,似乎相爷并未给在下选择的余地。”
陈平笑道:“老夫想到公子绝非偶然。首先老夫相信公子也如同老夫一样想要代王当皇帝,其次以公子与代王的交情,再加上公子的特殊身份,代王定不会再疑有他,还请公子走这一遭。”
我叹息:“相爷以为在下去代王就会信么?莫要忘了,即便是代王信赖,代王太后也不信在下会有这好心。”
陈平道:“公子,代王太后即便初始有疑惑,但细想定会释然。以公子如今的身份又怎能谋害代王呢?代王太后若想要除去公子,自然不用甚力气,只需举报公子乃吕雉之亲即可。因此若无他事,公子断无此刻再去招惹代王的道理。若公子此番去见代王,必定是有天大的原因迫使公子不得不去,代王如此聪明,怎还会想不通公子的好意?何况此次归来,代王便不再是代王,而是当今皇上,公子或许可以趁此机请代王应允往后不再追究你柳氏一门的罪责,以保你柳氏周全。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公子何乐而不为呢?”
陈平总能抓住我内心最软弱的东西。是不是一旦被他抓住过一次软肋,便注定要次次被他抓?我苦笑,既然逃脱不了,那就只能做个交易了:“既然相爷如此信任在下,在下便斗胆与相爷做个交易,不知相爷意下如何?”
陈平一愣,自从我上次营救师兄失败后就再也没提过“交易”两个字,都只是很淡然地陪在陈平身边做着愿意或不愿意的事,如今隔了这么久我再次提起仿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我心中冷笑,没有等他的答复,继续说:“若在下将代王请回长安,便请相爷放了我师兄,并承诺我二人远走高飞,相爷看这交易如何?”
陈平沉思片刻,颔首道:“老夫今日承诺公子,若公子能将新皇请回长安,老夫定会放公子与左先生自由。公子看如此可还满意?”
我心脏微颤,想不到过了这么久,我仍是经不住这句话的诱惑,虽然我确定他定不会有这样的好心。但是……师兄……我致命的软肋……不知从何时起,我仿佛变得对什么事都没有兴趣,无论是高兴或伤心都是同一副面孔,说话慢条斯理,早没有了以前的高谈阔论。我甚至怀疑自己早已忘记了所有的恩怨,仿佛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混日子……但是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我不是忘记了所有,而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情绪。因为我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刘恒顺利登基,让东风顺利归隐。可是我能吗?我不知道,但只要努力了就够了。我终于明白了当年雪夫人在冰岛上说的话:我会穿越到西汉是因为要完成一个使命,只有完成了使命,我才有资格再去与她争取我与师兄的前世今生……我想,师兄也是希望我这样做的。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不知道这半年多又在哪里受着怎样的折磨。我没有一日不想他,没有一日不在回忆,没有一日不在想办法……可是我能左右得了命运吗?即便是飞蛾扑火,我也要一试……
“公子可还有疑惑?”陈平见我低头沉思不语,便问道。
我漠然抬头,颔首:“在下与相爷一言为定!事不宜迟,明日在下便启程。”
夜,清凉又带着淡淡的湿气,仿佛师兄身上的气息。我辗转不能寐。那温暖的气息,那滑腻的肌r,还有那淡定的笑……人生本身就是一场赌博,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场赌局是什么……
翌日一早,陈平已经帮我准备好了马匹和随从,我与随从均是一身黑色骑装,戴着大大的斗笠,分不清面容,分不清主仆。陈平嘱咐道:“这一路看来要辛苦公子了,你等还需快马轻骑,一路换马不换人赶向中都。越早越好,省得夜长梦多。”
我颔首应喏,便与随从上路了。如今的我早已不同往昔,因为没有了师兄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