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了,小愿把自己的芭比娃娃送给雅南一个好吗?”
“好!”她点头,“我可以把妈妈也分给她,但是爸爸啊……是我一个人的爸爸!”
可当她为即将见到父亲而激动不已时,等待她的,却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她没能见到自己的父亲,反而是一个看起来比自己的母亲年长许多的陌生女人来见的她们母女。
仆人们叫那个女人——“夫人”。
她不喜欢这位夫人的眼神,那么高高在上,似乎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她想起母亲教过自己要懂礼貌,于是她扬起嘴角想友好地笑一笑,却发现自己被那种窒息般的压迫感压得无力动弹,怎么也笑不出来。
夫人说,“把孩子养这么大才找来,你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啊……”
她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的脸色特别难看,紧咬着下唇,声音也有些颤抖,“我只是想给孩子看一眼父亲,我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从没想过要进顾家的门。”
“说得真好听,男人是不是都特别吃你们这一套?不想进顾家,你把孩子生下来干嘛?像你们这种表面柔弱实则贪心的女人我见多了,你绝不是第一个。”
那时候的她并不太懂这些话的意思,只知道母亲委屈极了,是因为自己总是缠着要爸爸吗?她一把扑上出拽住那个夫人的手,“不许你欺负我妈妈,我是来看爸爸的,你叫我爸爸出来,我看完就走!”
那位高贵的夫人毫不留情地一挥手,她就被重重地甩到地上,今天为了见爸爸而特意穿的新裙子沾上了一大片的泥土。而那夫人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就好像她就犹如地上的泥土一般肮脏不堪。
“别碰我!谁是你爸爸?他根本就不要你,他要是要你,会一直不去见你吗?”
“妈妈……”她呜咽着站起来,“爸爸是不是真的不要我?”
甘霖替女儿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小愿,我们走吧。”
“要想我看得起你,就践行你说的话——你根本不想进顾家。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再回来,否则……就别怪我叫你们不要脸的狐狸精和恬不知耻的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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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她不知道野种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一定是比孤儿还要惨的东西。
所以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如果她可以不做野种,她如果只是一个孤儿,会不会就不再有这些痛苦和烦恼。
因为孤儿原本就什么都没有,没有过拥有的幸福,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
于是在懵懂无知的年纪里,她犯下了这样一个错误,在警察询问宋雅南身份时,她开了口,“她、她叫甘愿……”
她想,雅南,我分了一半妈妈给你,你不是欠我吗?那你就让我来当当几天的你作为交换吧。
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宋雅南是自己的表妹,她只知道,宋雅南是孤儿,但她是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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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没想过能隐瞒这么久。”路雅南娓娓道出一切缘由,“时间越长,我就越安心,就把这些都抛之脑后,我开心地做一个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一切的孤儿,这种感觉推着我将秘密一直隐瞒下去。直到顾家来做亲子鉴定……”
“所以你不愿意秘密被揭穿,于是继续让我活在你编织的谎言里是吗?”这意外的一场车祸,让甘愿找回了失去多年的记忆,她不是顾家的大小姐,她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是,她在一个十岁小女孩的谎言里活到二十二岁,却发现她的命运比之前更加可笑荒诞。
路雅南生怕她再次激动,急忙上前抽了纸巾替她擦拭止不住涌出的泪水,“一切都是我的自私造成的。其实在我和你重逢的时候,我想过要告诉你真相,但是后来我却发现我不能说。顾家人虎视眈眈你的遗产,一旦你的身份被揭穿,那些股份一定会落入他们囊中!我曾经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踏进顾家的大门,我不能代替你夺回那笔遗产,我咽不下这口气。”
“尤其是你来做鉴定的那天,我亲眼见识到了她们的丑恶嘴脸。我恨顾家的每一个人,我恨她们当初对我和妈妈的谩骂羞辱。我甚至想过,如果顾怀山肯来见妈妈一面,会不会我们就不会坐第二天的飞机,那么就不会遇上车祸,妈妈也不会离开我……所以我决定做手脚用自己的血样替代你的血样,我要让你继续把持顾氏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叫他们彻底绝望。”
“我知道,顾一鸣没有支撑起顾氏的能力,而顾双城如果有了你的支持,拿下顾氏是毫不费力的。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当他们发现顾氏被他们所看不起的私生子掌控时的样子,那模样是不是像我和妈妈当年一样狼、狈、不、堪!”
相比甘愿的泪如雨下,回忆起悲痛往事的路雅南只是浅浅地湿了眼角。在甘愿的记忆里,她一向是如此坚强镇定的。
甘愿想,路雅南这份超出同龄人的坚毅,大概是遗传了母亲甘霖吧。她是那样一个独立飒爽的女人,不像甘泉,也不像赵青青。她不依附于男人和富贵,她爱时轰轰烈烈,她发现不能爱时干脆离开。她爱顾怀山便愿意不顾自己未婚的身份生下一个他的女儿,做一个辛苦的单亲妈妈,她不求用这个女儿来获得财富,她只求爱而不悔,心甘情愿。
“所以我确实不是顾家的孩子吧。”到这个时候,甘愿真的只想知道一个真实而确切的答案了,那些复杂的过程,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得不想去理解,不想去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