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车子开不进去,我就在这下。”
秦子再跳下车打量这荒郊野坝,发现车右方有一条没安路灯的小路,小路远处有星点灯光,简直就是到了三家村。
方小汤下车来看他张望的样子,解释道:“我租了那边农民的房子,上班方便,也便宜。我走了,谢谢你。”
看方小汤挥挥手准备离开,秦子再忙叫:“方小汤,我的电话是……”
方小汤调皮地拍拍口袋:“知道,我刚偷了你一张名片。对了,你有空时去换种机油,这么好的车,可惜了。”
方小汤没走两步就被吞进了黑暗中,这是什么所在啊,现代化大都市里居然还有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秦子再匆忙跑上车,把车转了90度并打开远光灯,灯光照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一片莹白。
方小汤爬上吱嘎乱响的楼梯,却见石严坐在门外。
方小汤所租的房间准确说来是农户家房顶上加盖的两间偏房,单层红砖墙,石棉瓦屋顶,稍微大点的房间是卧室兼客厅兼书房,小的一间是厨房。这应该是一套一吧,甚至可以算个小别墅,因为房外宽阔的屋顶,是专属于方小汤的“独家小院”,院子里生机盎然郁郁葱葱,摆满了一盆盆绿色。
方小汤看到石严并不吃惊,打开房门招呼他进去坐。
房内摆设简陋但很整洁,一床一桌一椅。方小汤的衣服都挂在墙上,上面蒙了层塑料布,房间里唯一值钱的物件是藏在被子里的笔记本。石严第一次来这里时,坐在床上往后一靠,就听到方小汤尖叫:“别碰着我的电脑。”石严那个心酸啊,以后又来就又难过,再后来却没啥感觉了。一方面是因为看习惯了这副家徒四壁的惨状,一方面是同情心已完全被方小汤的皮遢样磨耗殆尽,实在懒得心疼这个不落教的破小孩了。
方小汤晃了晃水瓶,歉意地说:“没水了,我去烧一壶。”
石严拦住他:“方小汤,明白人不说糊涂话,你知道我等你一晚想听什么。”
“石大哥,上次上次上上次我就答复过您了。”方小汤肯定地点头,“那决不是一时冲动。”
“可昊天是你爸毕生的心血啊。”
“我爸毕生的愿望是希望我过得快乐,我现在已经很快活。”
石严气结:“天天弄得脏兮兮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会快活?当年的事情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你应该明白我和你爸爸也是迫不得已,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们呢?”
方小汤无力地揉了揉额头,每次石严来,都是重复这样的问话,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变得罗嗦?头大啊,不管时代如何改变,托孤老臣的舍身护主戏码永远不变。
方小汤是钦佩石严的,有能力又忠心,可这种人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也往往执拗得不顾他人心愿。方小汤恭敬地说:“石大哥,昊天是您的,您一手创立并发展,与我们方家无关了。”
“不,昊天永远是你——”
方小汤打断他的发誓:“是您把我的地址给了李路?”
“对,秦子再也去了吗?”
还是念念不忘秦子再啊!“原来秦子再也是您邀请的……”
秦子再茫然地开着车,有弯就拐,有道就走。空旷的路面空旷的车厢,世界安静得令人窒息。他随手扭开收音机。方小汤说,这套音响不错,刚才怎么就那么傻?应该乘机放首音乐,这样就可以跟他聊聊他喜欢的歌曲喜欢的歌手,聊他这些年所听的歌……
这个时段的广播,安排的都是情感类节目,秦子再不想听那些支离破碎的煽情散文,噼噼啪啪更换了一通频道,总算找到个没人说话的电台。音乐声流淌在车内,在方小汤坐过的地方萦绕,很熟悉的曲调,很熟悉的歌词,穿过耳膜钻进心去。秦子再把声音调到最大,跟着广播放声大吼:“不忧愁的脸,是我的少年。不苍惶的眼,等岁月改变。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阳斜。人和人互相在街边,道再见……”【1】
直到音乐中止,收音机里响起主持人怀旧的诵读声,秦子再才发现手机上有十多个未接电话,全是李路打的。
“秦子再你在哪?”
“什么事?”
李路压低声音:“你那边几个人?”
“方小汤已经回家了。”
“那你快来‘十九点’,简简在耍酒疯,我搞不定她。”
秦子再看着窗外,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忙调转方向去“十九点”。
“十九点”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家情调酒吧,简简很爱去那里装颓废。秦子再熟门熟路停好车跑进去,服务生也熟悉他,直接带他去简简她们那桌。
简简趴在沙发扶手上,又哭又笑,李路在一边呆坐着,似乎已用光了力气。秦子再走过去,数了数桌上的酒杯:“没喝多少啊。”
简简听到他的声音,屁股下有弹簧般弹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方小汤住哪里,要过海吗?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他是不是住在小渔村,还是就住在一条小破船上?你就那么放他回去?你没看他手上的老茧厚得扎人,还穿一双脱胶的球鞋。”不等秦子再回答,她又扑向李路:“秦子再来了,你可以说了,方小汤02年为什么退学为什么失踪,说啊!”
李路被简简推倒在沙发上,两人跌成一堆。
秦子再叹口气招呼李路:“去我家吧?”
简简耍赖:“不准走!你们不给我说清楚我坚决不走。”
秦子再把李路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