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仪心底微弱的声音渐渐放大,五感似乎回到了她身上,她脑子一清,臆想出的世界突然崩塌,目光穿过一层层幻象,看到警察们的脸。
戚夏深往边上侧了侧身体,警车连鸣笛都关了,将人行道堵起来,禁止路人围观。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布满焦急和担忧,用自己的身体挡开执着不肯离开的路人视线,只是为了给她腾出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
好像有用。
戚夏深小心加大了心力的输出,“你还没往后看过,怎么知道没人在意你?”
姜仪愣愣看着他。
戚夏深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温柔,一字一句拨开迷雾,像一双温热有力的手,在悬崖边上一把拽住了她。
“你总得留个机会,给后来人。”
“在我眼里,你举世难觅,千金不换。”
“来,”戚夏深小心上前两步,伸出手,“过来,到我身边来。”
姜仪颤抖着伸出手,戚夏深一把握住,姜仪身下的栏杆突然崩塌,戚夏深一时不防。成年女人的重量拉着他一同往下掉,姜仪的尖叫声吓得戚夏深手一抖,差点拉不住她。
栏杆在空中翻滚两圈后,可惜水花压得不好,水溅起一米多高。
戚夏深手腕差点被她拽脱臼,他咬着牙忍住疼,硬是没吭气,另一手伸出去没抓住烫手的栏杆,而是被一双温柔的手拉住了。
紧接着腰上一紧,戚夏深剧痛的手腕被轻柔握住,耳边传来沈阅微的声音:“松手,别怕。”
戚夏深下意识放开手,姜仪的尖叫还含在喉咙里,身体忽然一轻,那男人只是轻轻拉了她一把,她整个人就被拽上了大桥。
戚夏深疼得咬紧牙,手腕估计是真脱臼了,关节的地方有点变形,一动就钻心地疼。他这个人天生就敏感,手部更是,平时一分的疼也能放大成两分。
沈阅微钟逾能碰到姜仪,就动手驱逐了姜仪身上被种下的阴气。随即就收回手,紧紧护着戚夏深。
姜仪原本脑子就清醒了许多,现在没有了干扰,整个人都从魔怔的状态里醒过神。
见她彻底清醒来,沈阅微立刻松开手,背过身护着戚夏深。
从栏杆掉落到沈阅微拉住两人,不过是眨几下眼睛的事情。警察都没反应过来,警花头一个醒过神箭步冲到姜仪身边,连着问她有没有事。
其他警察连忙围住戚夏深,其中有个年轻的看见戚夏深变形的手腕,赶紧道:“去医院正一下骨头吧,肯定脱臼了。笔录什么的咱们都不急,什么时候做都行!这次真是多亏你了,太谢谢了。”
疼痛细针一样顺着感觉神经扎进脑袋,戚夏深勉强道:“好,稍等一下,我跟那女孩说两句话。”
姜仪当时都像被鬼附了身,这么多人,只有戚夏深能跟姜仪说话。现在就是专家在这儿,年轻警察都不信,只信戚夏深。
戚夏深拦住沈阅微要抚慰他的手,忍住疼安抚地拍拍沈阅微,苍白的嘴唇甚至还翘了下,摇头:好太快会引起怀疑。
沈阅微却坚定地拨开他那只完好的手,握住戚夏深伤了的手腕,戚夏深还没反应过来,剧痛过后,脱出的腕骨重新正了回去。
姜仪缓过那阵惊惧之后,含着眼泪走过来。
戚夏深不愿意看人家小姑娘掉眼泪,于是笑道:“想开了?不跳了?你看看那栏杆,你要下去了,就跟那玩意儿一个下场。”
姜仪万分羞愧,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是在怎么了。我以前不这样,今天受了点刺激精神状况不好,我会去看心理医生的。谢谢你,谢谢。”
她连连鞠躬,“请问您的名字,我以后一定会……”
“别别别,”戚夏深赶忙让开,“不用特别谢我,你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你看周围这么多警察,谁不是真心担心你?日子和真情都是自己挣出来,你才多大就说自己没人爱,这定论下的太早了吧。”
姜仪红着脸点点头。
戚夏深道:“别人嘴里的‘你’都是假的,只有你自己过的才是真的。虽然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但如果你自己是铁铸的心,除非他们的嘴真能下刀子,不然也就只能嘀咕两句,没什么用。”
姜仪仰着头,这话听着就是大道理,但从面前这个青年嘴里说出来,莫名就比任何人的语重心长都要沉重。
戚夏深意味深长:“而且人的内心一旦虚弱,真鬼假鬼就都冒出来了。”
姜仪心中一凛,撞入他的眼波,那么黑的眼眸,不像深渊像星空,深邃到无边无垠,又璀璨得光芒逼人。
他知道!他知道她能看见那些东西!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和她有相同的境遇,有人能理解她!姜仪忍回眼泪,用力点头。
戚夏深感慨道:“像你这么大的小姑娘啊,就该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有个东西吊着你,就不会随随便便想不开了。”
知道他是想缓和气氛,沈阅微纵然心疼,却还是给他接了个话茬:“举个例子。”
戚夏深清了清嗓子。
站在警戒线后的钟逾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夏哥捏着自己下颌,陶醉道:“比如找一个像我这样的男朋友。”
钟逾:“……”他真是脑子有病才会觉得戚夏深能正经得起来,他暗暗翻了个白眼,抬头看了眼破涕为笑擦着眼泪的姜仪,钟逾一愣,忽然笑了:夏哥这个人,不一直都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