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的时候,“喜欢”两个字就是不能计较的。但有的时候,不计较又不行。
给别鸣准备的惊喜就在厕所正对着的操场上。
姜尔歌往操场那边跑的时候,因为心里还记挂着一个人,便回过头去看他。这回头一看不要紧,却是眼中的景色再一次,深深地在观者心里刻下了烙印。
有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自己走时什么样,现在回头望去,还是那个样子,一动不动的雕像。
他就那样静静的,不知悲伤还是期待地望着自己。
不是别鸣朋友的那些人,都在背地里议论着他,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然而姜尔歌却总是能看见别鸣从外面进到教室,又从教室走到外面,什么都不带,背包也没有,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零零散散的风与景,与无数进去出去的高中生一起,走在三点一线上,走在两点一线上。
先前接近别鸣,一是想了解一个被自己环境所抛弃之人的生活,二是想用自己的优秀来证明所有人的错误。
就是这样无比自私的想法,利用别鸣以成全自己传奇的自私行为,却在阴差阳错间拯救了一个深陷泥沼的少年。不仅如此,自己的鞋子沾了泥,沦为了泥沼里少年的同伴。
先是施以怜惜,后是给予疼爱。
姜尔歌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再次回头去看别鸣。
别鸣离得他远了,似乎与夜幕融在了一起,只看得出来小小的一粒。
姜尔歌往手心里呵了一口气,搓了搓自己的手背。他站在操场中间的水泥地上,跑道里还有无数小情侣一圈一圈地互诉衷肠。点了火他就跑,反正自己“单身狗”一条,周围这么多情侣,根本不会查到自己的头上。
蹲下身来点火,手掌围成半圆护住火苗。他忽然觉得,别鸣就是这一团微弱的火苗,在一丛丛热烈燃烧的青春之火的中间,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但他只爱这一小团。因为这么小的火,也足够暖手了,剩下的,他能自己给自己温暖。
越是这样想,姜尔歌越觉得别鸣需要自己的疼爱。
有一瓣羽毛,轻轻地、柔柔地,瘙痒他的喉咙和胸膛。
点燃了烟花,姜尔歌拔腿就跑,要比那根芯跑得还快才行,要在烟花炸响天空之前跑到别鸣身边才行,要在所有情侣和其他同学们惊叹驻足时紧紧把别鸣抱在怀里才行。
没别的想法,尽快回到别鸣身边。
他一个人孤独太久了,我一个人孤单也太久了。
然而事与愿违,当第一个烟花在空中炸响,当漆黑夜幕被红的、绿的光斑于瞬间点成白昼时,姜尔歌还在奔跑。他很着急,别鸣就在眼前,却到达不了的悲伤念头往外冒了一下,春天迅速回暖。
他看见别鸣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烟花一颗颗地升上夜空,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他。
别鸣伸出右手,露出纤细的手腕,仅有的体温迅速扩散周围。
他伸着手。
或许还是高中生的缘故,或许是两人的喜欢不能瞒着老师在班里宣布,所以便想用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隐秘地昭告天下,成为校园里众人皆知的真正的秘密。需要情深意切,需要轰轰烈烈,也需要海誓山盟,需要天涯海角。
姜尔歌无视了别鸣伸出的右手,因为他现在想要的是真切的拥抱。
没有犹豫,姜尔歌只在别鸣面前停了一下,呼了一口气的功夫,就张开双手把这个孤独了太久的人紧紧地抱进了怀里。别鸣这才抬眼去看惊醒天空的烟花,赤橙黄绿,□□裸的一颗真心坦荡。
拥抱还不够,还想更近一些。
姜尔歌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尚且带着些许的紧张,不自然地咽一下口水,右手捏住别鸣的下巴,豁出去一样将自己火热的唇覆在了别鸣冰凉的唇上。别鸣在姜尔歌怀里猛地瑟缩了一下,本来无处安放的双手开始推搡姜尔歌的胸膛,姜尔歌用力把别鸣圈在怀里,带着他的步子往前走几步,把他压在墙上。
尽管那是厕所的墙。
舌头灵巧且轻易地敲开了别鸣的齿,姜尔歌把头往右边侧了侧,更深入地、更紧密地与他相拥接吻。就像是婴儿的嘴寻到了提供汁水的乳,姜尔歌脑袋里与别鸣的一样空白一片,只想卷着别鸣的舌吸吮,只想掠取。
姜尔歌停下来,与别鸣抵着额头,距离很近,只消得一望便能透过清澈的眼睛望进心湖里去。
别鸣还紧张得闭着眼睛。
姜尔歌蹭了蹭他的脸,温热的呼吸喷在脸颊上,爱不释手地在他的唇上轻巧地啄了两下。
“我还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别鸣又跟着他走。
那是初中部初一教学楼后的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光溜溜的树枝上缠着几圈廉价小灯泡。姜尔歌摸索到树干上用胶带固定住的开关,轻轻地向上一推,这棵银杏树重新璀璨了起来,像一束无声的,凝固在寒冷空气中的烟花。
“我从没追过人,也不知道向你这样的男孩子表白需要准备些什么,”姜尔歌认真地看着别鸣,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高兴,又像是在故作严肃,总之笑起来也有些勉勉强强的意思,“不过我觉得,这种亮晶晶的,很浪漫的东西,就算是不喜欢,也不会有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