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珏尔自那日接了信出门,至今未归,澶州城内两家转朱阁,这几日便都是裴珏衣在打理。累倒不至于,毕竟渡荆门内事项只比转朱阁有多不少,裴珏衣权当这转朱阁是开来给自己放松身心的,还能一边一人分饰两兄弟,角色扮演玩得不亦乐乎。
裴珏衣拿了楼岚起的坠子,没往裴珏尔的酒楼去,而是脚下转弯,改去了踏花楼。他在路上给楼岚起留了人,只为万无一失,但保楼岚起能一路找到踏花楼,来一场缘分的邂逅。
裴珏衣一向喜欢美好事物,光是今天能见到美人一事,就足够他愉悦上一天。裴珏衣走进踏花楼时,甚至哼起了小曲,连上前来问他点单的伙计都被赏了一锭大银。
伙计乐得牙不见眼,唱迎声都比平时大了不止一星半点:“裴爷,里边儿请----”
掌柜送走裴珏衣不多久,果不其然等来了前几日的少年公子。
楼岚起把当票递过去:“掌柜的,我的坠子呢?”
掌柜想着即将到手的赏钱,看楼岚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移动钱袋:“对不住啦公子,您的坠子被一位裴姓公子买走了。”
楼岚起皱起眉头:“他出了多少?”
掌柜迅速盘算了一下一家老小及子子孙孙的花销以及裴珏衣的出价底线,综合坠饰的价值和自己敢从澶州裴爷手中掏钱的勇气,最后还是艺高人胆大地狮子大开口:“五十万两。”
楼岚起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又问:“哪里能找到这位裴公子?”
掌柜心想完了,裴爷没说啊。但关键时刻又不能掉节,便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道:“裴公子说了,有缘自会相见。”
楼岚起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当票也不拿就走了。
裴珏衣百无聊赖地敲着桌子。踏花楼最有名的是楼里的歌女小凝风的唱曲,裴珏衣直跟着小凝风敲完了整首曲子,才等到楼下的手下传来暗号。
裴珏衣挥停了乐曲,抬手把小凝风招过来:“唱得好,有赏。”
小凝风福了一福,甜笑道:“爷喜欢就好。”
裴珏衣捏着小凝风尖细的下巴,仔细打量她:“都说小凝风一把好嗓子,唱起曲儿来凝风停云,如今看来,小凝风这脸也生的不差么。”
小凝风羞红了脸,裴珏衣却忽然想起那日街角的紫衫少年那张秾丽的面容,眼前小凝风的模样便觉得普通起来。
裴珏衣松开了手:“爷的客人要来了,你且下去领赏吧。”
小凝风柔声应是,提着裙摆退了出去。小凝风前脚刚走,后脚踏花楼伙计的奉承声就在门口响起来:“公子若算是相貌平平,叫小的可还怎么见人?”
门外少年公子笑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好好干,未来就是你的。”
裴珏衣原本斜倚在榻上听曲,闻声坐直了身体,还掸了掸并不存在褶皱的衣角袖口,打开木盒,把那枚篆着楼字的玉佩握在了手里。
伙计领了赏钱,欢天喜地地道了谢,步伐轻快地下楼去了。楼岚起却不知在磨蹭什么,又过了有一会儿才推门而入。
裴珏衣早已等候多时:“有缘千里来相会,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楼岚起在裴珏衣对面落座,用满怀好奇的目光直白却不至于突兀地把人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才道:“我姓楼。”
第50章 喏,这是我挤了好几天的更新 `)
观颐
欠下钱债,对人声弱;欠下人情债,对人气短。裴珏衣拿了楼岚起的坠子,又要掌柜说个漂亮价钱,就是打着要让楼岚起金钱人情皆亏欠的算盘,好把人拿捏在手里。
谁知楼岚起全不按常理出牌,裴珏衣把坠子递出去,他伸手就接,拿了就走,一点不含糊:“再会。”
裴珏衣不得已拦人:“裴某想同楼公子交个朋友。”
“不好吧。”楼岚起脚步顿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姓裴。姓付姓财都好,可是裴姓不好,我只同姓朱的人交朋友。”
裴珏衣从没听过这么新奇的拒绝理由:“为什么?”
楼岚起道:“裴这个姓,听起来容易亏本。”
裴珏衣心想:我手掌两家转朱阁,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你哪里来的勇气对澶州首富说出的这句“容易亏本”?
楼岚起又道:“姓氏不好,一出生就输在起跑线上了。告辞告辞。”说完走了。
裴珏衣心道:那利是多么好的姓氏啊,也没见那人赢在开始,至今不还是个穷捕头。
然而想起那人,裴珏衣又不免要情绪低落。裴珏衣一向不以为这种程度的心中不适叫做难过的,但他又确乎是因为想起了与那人相关的往事而呼吸滞涩。他从来不知道,一个闪念能勾起这样多的回忆,仿佛他的记忆是一片海,楼岚起方才不过站在岸边,说一句这块贝壳真好看就离去,而汪洋大海中拥抱过这块贝壳的浪花,就翻涌起滔天的潮汐。
裴珏衣约见美人的好心情,一下竟荡然无存了。
裴珏衣回到自己的转朱阁,奉镜抱着账本,并一个木盒上前汇报:“主人,这是本月的进帐,前几日有个青年人来替主家当了不少东西,属下看着品相不凡,带了几样来让主人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