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已经看到殷希声抱着衣物站在了后面,他眼光很好,挑出来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套,他把它们就抱在手里,站在帘钩旁边,冷冷地看着叶鸣蝉。
叶鸣蝉的警惕心不至于发现不了殷希声,但他就是假装毫无所觉,一双眼睛只看着我。
我?我只想离这两个男人十万万八千米远。
第89章 五位数
观颐
没想到,终究我还是错看了殷希声。我把他当朋友,他?他把我当儿子。
殷希声把我往桌边推了推:“去用早膳,这几日天冷,把那碗姜汤也喝了。”
我“哦”了一声,殷希声才把目光转向叶鸣蝉:“我和他谈谈。”俨然是一副老父亲的模样。
我是在不喜欢姜味,皱着鼻子憋着气,小口小口地抱着碗喝,姜汤又辣,简直是双重折磨。
但显然叶鸣蝉的考验比我严峻得多,殷希声当惯了家主,威严架势一摆起来,也是很吓人。
我是很有闲心看热闹的,只是难为叶鸣蝉要遭这样的无妄之灾。
我在看叶鸣蝉,叶鸣蝉也偷眼来看我,殷希声不满地“啧”了一声,错开一步挡到中间:“德音,把小楼带出去。”
我茫然地“欸”了一声,被德音半拉半拽地往外带:“楼公子,走吧走吧。”
“哪儿去啊?”我问。
“哪儿去都好啊。”德音低声在我耳边说,“您看不出来呐?主人这是要好好难为难为叶公子,您在那儿,可不得心疼,叫主子怎么下手?”
“不是啊。”我抬腿就要往回走,“我得看着。多好玩儿啊。”
德音嘴角一抽,把我拽回来往门外拖:“您还是这么…有趣,但可别,当着您的面,主人下不了狠手。您不知道,主人当年追求主母时候被难为成了什么样子,看着少主是没这种机会了,逮着了您这一个,主人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我恍然大悟,不由得同情起叶鸣蝉来。无妄之灾,真的是无妄之灾,最惨还是没人同情叶鸣蝉,个个都兴奋地搓着手准备给他来个狠的。真是无妄之灾。
我被塞到了门外,德音关门前说:“您往衔杯街去,今日是金樽节,绿蚁醅有整日的店庆,从早到晚,您去了就有人接待。不要贪杯,我这头还有些事,就不陪您一道了,稍后再去接您回来。”德音顿了顿,补充道:“主人整治完叶公子以后。”
我委委屈屈地看着殷府大门在我面前关上。连德音也变了,他变得对我好粗暴,甚至在我面前也不在意称呼了,还会教训我了。果然是殷恒光不在了,殷府众人就都拿我当孩子养么
最过分是,让我往衔杯街去,至少也告诉我衔杯街往哪个方向去吧?
好在金樽节大约也算深州的大节日,顺着人流总不会错,等到被人山人海裹挟到衔杯街时,绿蚁醅门前的人群才真的是吓了我一大跳。多亏绿蚁醅派出了不少伙计在门外维序,挤还是很挤,但好歹留了一条进店的通路。
我一步跨进门,正好和一个高大男子擦肩而过,他手里提着东西,用靛蓝布料包着,但那独特的香气还是从布眼里使劲地钻出来,往我鼻腔里头冲。
“好香。”我吸吸鼻子,问掌柜:“那是什么?”
“楼公子来了,快去备桌。”掌柜转头吩咐完,才回答我的问题:“回楼公子,那是客人定的药酒。”
“还有吗?”我问。
“药材是客人自带的,酒也都被提走了。”掌柜说,“是药三分毒,药酒毕竟有正经用途,也不是随便可以喝的,楼公子体谅。”
可那味道真的很诱人,醇厚的酒香中缠绵着药材的清苦,可想而知其滋味。
我问掌柜:“那是什么客人?”
“绿蚁醅有规矩,客人的身份不能问,也不能说。”掌柜的神情颇有些为难,还有些庆幸,“也亏这笔是人尽皆知的生意,否则您这一问就是在难为小的啦。那是景州贺氏的单子,贺氏年年要从殷氏订药酒,用的药材都是贺氏本家送来的上品。您别看拿拿走的就几小坛子,贺氏的药,殷氏的酒,那一坛,可不是真金白银能计的价。”
掌柜一面说着让我别打药酒的主意,一面又把那药酒夸得地下有天上无,我越听越馋,只能强迫自己转移话题:“贺氏是做药材生意的?”
“贺氏医药传家,也算是景州一霸了。五十州府,天下万民,哪个能保证自己没病没灾?都仰仗着贺氏绮户堂救命呢。”
药材原本也是暴利行当,奇药难求,良医更难得,卖奇药的良医…难得难求到什么地步不好说,富有到什么地步,更是不敢想。
我突然想起:“那转朱阁,又是谁家的生意?”
掌柜摸摸鼻子:“这个小的也不知。五十州有句话:‘贺氏医药殷氏酒,月转朱阁无人收’,说的就是这三家大商,只一个转朱阁不明归属,神秘得很呐。”
我原本不是非要刨根问底不可,便也不再多问,奈何先前人海中挣扎太久,又和掌柜说了这么半天话,我才坐下来,德音就找上门了。
“我一口还没喝呢。”我说,“等等走,等等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