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终还是昏死在寻找闻人司的路上,他倒在昆仑的雪地里,脸深深融进冰雪之中,如同一块支离破碎破布,肮脏又难看。
昆仑的山是很高的,云也少的很,所以阳光总是很强烈。那应该是一个白天,阳光刺射在他的眼睛上,隔着黑布,即使是瞎子,他也隐隐感觉,一片漆黑的视野里,仿佛有那么一片朦朦胧胧的雾气。
“阿司……”他感觉浑身都疲惫不堪,动也动不了,只能喃喃喊着那个名字。
他的半张脸,感受着雪花在他的耳边化作冰水,无声四散。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次,因为自己跟闻人司又因为一些小事闹翻了,闻人司很生气,于是愤恨之下,将一个与他身形极为相似的奴才给失手打死了。
事情被人揭发,告到皇上哪里去,结果闻人司很不幸被拉到执金吾去,按例要受八十鞭子。
当时在执金吾管事的还是东门选,是有些小聪明的,得到这个指令之后,直接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将施行鞭刑的主权送给了闻人夏。
闻人夏那时候估计因为身体“残疾”的原因,心也疯了!直接将那八十鞭子打成了二百鞭子。
他记得自己当时实在是忍不住了,等闻人夏走了,这才偷着,跑上去,想要轻轻拍拍他的身体,但是他犹豫了很久,却不知道应该将手落在什么地方,因为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了!
他试着喊那个人的名字,叫他阿司。
然而那个人可能是昏死过去了,根本没有听清他喊的话。
他试着多喊几声,蹲下身子叫他,生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然而当他终于将他叫醒过来,闻人司从雪地里艰难地将自己的半张脸转向了他,白尹却看见,那张原本绝美的脸庞,却已经满是血水,乌黑的头发晕染了他的半张脸颊,血迹斑斑,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而非人类。
他是闭着眼睛的,因为睫毛上的血水已经将他的眼皮都粘连在一起了,根本睁不开眼睛,然而他认出了白尹,并且十分明确地对白尹说出了一个字:
“滚!”
然后就再次失去了知觉,一头扎在了雪地里。
而那天在昆仑,白尹的情况也是一样的,他一个人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叫完了那一声阿司,便不幸一头扎进了雪地里,没有了意识。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便已经躺在了一个小小的屋子里。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但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他感到自己的眼睛痛地很厉害,忍不住想要揉揉,但是他刚碰上自己的眼睛,却突然发现自己眼前常绑的那条黑色的绸布不见了。
他试着慢慢睁开眼睛,然而这次睁开眼睛,他看到的却是不同于以往的黑暗,而是一一片朦朦胧胧地光。
他不知道,那是月光的颜色,他好奇地顺着月光看向窗口,而恰好的是窗口正站着一个东西,白尹使劲眯着眼睛,才决定那应该是个人,他觉得会是他的阿司,于是他试着叫了一声:“阿司?”
对方回头,在皎洁的月光下,出现在白尹面前的赫然是一张陌生的脸庞,那是白尹在人世中看见的第一个人,白尹不会评价美丑,甚至男女也分不清,但是却固执地觉得眼前的人一定是他的阿司,于是痴痴看着那个人。
而那个人却满眼疑惑地看着他,像是踌躇了一会儿,才微微低下头,轻轻说道:“爷醒了?我这就去喊主子去。”
白尹心里瞬间感觉跳空了一拍,因为他知道那不是闻人司的声音,如果是闻人司,他的声音绝对不会这样谦卑细腻。
“奴叫远若,文远若。”
白尹是后来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那是个十分能显露他身份的名字。姓文,断然是文家的人。那是他跟舟水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的舟水还不叫舟水。
白尹向他打听过闻人司的下落,然而这个叫做文远若的少年,却始终茫然颠来倒去都一直在重复:除了白尹,他并没有见过别的男人,只知道白尹的这双眼睛是他家的小姐文衷衷给换的,而她家的小姐今日出门去了,恐回不来,若有事情,便等他家小姐回来再说。
然而等着文衷衷回来,他却依旧没有看见闻人司,迎接他的是一个自风雪中走来的,眼睛上系了一条黑色绸带的白衣服少女,和她的侍女。
那个带着黑色绸带的少女当然不是别人,就是文衷衷,白尹直觉告诉他,她眼睛上的那条黑色绸带是自己的,但是还不等他张口问她为什么会带着自己的绸带。那边文衷衷却不顾脚下的踉跄,飞也似地扑将上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声音里透着一股欣喜若狂:“白尹哥哥!你看的见了?你真的看的见了?”
“是……阿司呢?”
“那你能看见我么?我是珠珠啊!你看,你送给我的那串念珠还在手腕上你看……”
“看见了,但是你有没有看见阿司啊?”
“……”文衷衷终是没有再多说出什么来,只是冷着声音,狠狠丢下一句:死不了!我让人送他回北冥了,跟我回去就看见他了!
白尹看她脸色不善,但是他直到那时都觉得自己跟闻人司走散都只是个意外,根本不曾想过文衷衷会骗他,反而十分兴奋地缠着文衷衷问她关于闻人司的事,比如身上受的伤有没有好?送他回宫的人可还可靠?到时候给送回了北冥会将他安置在什么地方,总不能在安排在宫里了,毕竟他们两个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