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祠堂俩人就都安静了,旁人瞧不见丹溪,若是再拉拉扯扯那下人怕是会觉得小侯爷撞了鬼。小侯爷的待遇很好,有自己单独的院子,是除了主院外最好的一间。环境清幽,四处栽着竹子,四季常青。院子里还有假山石,朱昱筠小时候没少在里面钻来钻去。朱昱筠和他一起走,总是走在他前面半个身位,怕旁人瞧不见他撞着他。丹溪瞧出来了,看看若有若无挡在他身前的朱昱筠,也没说其实他作为缚地灵别人碰不到他,只是暗暗记在心里。
朱昱筠抱着枕头往床上一甩打了个滚躺进床里,瞅瞅丹溪的模样坐起来拍拍床空着的半边:“过来啊?跟那杵着干嘛,我睡姿很好的,不会把你一脚踹下去的。”丹溪微微撩起袖口,很小心的伸手去摸了摸床的布料,又轻轻按出几个小坑,朱唇微张竟有些惊讶:“好软……”朱昱筠吧枕头扔下一把拉住他往下一扯让他坐下:“不是我说,你们这天上条件也太艰苦了吧,连床都没有?要不你别回去了,我这还管你食宿呢,不比你天上强得多?”说完突然觉得他这话那么像青看上人家姑娘了;抿着嘴一挑眉,又去瞧瞧丹溪近在咫尺的脸,暗自觉得这人不愧是小神仙,竟然比姑娘都好看,要是天上选神仙都按好看为标准,那就是条件艰苦一点也值了。这方琢磨着手上也没停,扯完人家的袖子就一直攥手里玩着,觉得这布料非丝非棉,怎么就那么软和那么轻薄。他跟那兀自胡思乱想,丹溪哪知道这位“款儿爷”的想法,压根就没理他:“我不知道,没去过。我可以不用睡觉。”朱昱筠眨眨眼:“那你平时不睡觉干什么?”“就站在那啊,看看烛火,听听风声,有时候看着看着就走神了。发发呆一夜就过去了。第二天有人来开锁换水,我再给他们挪位置。”
朱昱筠这人别看是调皮捣蛋惯了,却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最听不得这些,往往人家说的人还没怎么呢,他就先替人家委屈起来了。
况且这小神仙长得那么好看。
朱昱筠终于放弃了对他衣服料子的探索与折磨,伸手赶他:“好啦好啦,知道你那身白袍子好看,睡觉就别裹着了,赶紧去换身衣服睡觉了。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知道不?快去快去。”丹溪瘪瘪嘴很想反驳一句“你这一年四季除了睡觉还干什么?”又觉得十分幼稚就随他去了,老老实实换衣服去。
“要说那新晋探花郎,那可是咱京城有名的人物,世袭的侯爵,本可求个祖荫,可这小侯爷偏偏要去科考……”说书先生拎着醒木在酒楼上扯着嗓子卖力地喊,酒楼里人声鼎沸,全是来瞧今日探花郎游街的,尽管为了让自己的声音不被淹没已经很努力的喊了,但还是几乎没有人理他在喊些什么。外面突然一阵喧哗,大姑娘小丫头纷纷探出脸去瞧,涂着丹蔻的指甲拈着红色的芍药,用罗扇或是轻纱半遮着脸,笑的人比花娇。一瞬间要么人们是去看姑娘们看直了眼,要么是满脸好奇去瞧探花郎,就在没有人去搭理说书先生扯着嗓子喊,那声音要是有人能听见,都想给他买两片甘草片:“想六年前!小侯爷!还是!一个!相当!调皮捣蛋!的!孩子!如今!也!哎……”说书先生摇摇头,用一声早被淹没的叹息结束了今天的评书,跑到后台去喝茶去了。
从远处浩浩荡荡一队人马超这边走来,小侯爷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探花红袍,轻笑着。比起前些年如同神仙童子般明眸皓齿带着稚气的好看,现在更自带着君子端方,世家公子的气质。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温润君子一样的人居然在六年前还是个皮的让全家发愁的淘气鬼。
“你回来了?”小侯爷的屋子里摆着几案,上面有一摞搬来的书,丹溪见他推门进来就放下书 ,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坐着笑道。夏天也就堆着冰的屋子里还有一丝凉气,朱昱筠从外面回来热得龇牙咧嘴,刚刚在外面一直保持着君子端方的姿态,好不容易进了屋开始热得表情逐渐扭曲。拉开茶几旁边的椅子摊在上面让人煮了壶茶要了两个杯子。
小侯爷爱闹爱玩,每次闹完回来都渴的厉害。小侯爷一下倒上两杯茶,第一杯是温热的,解渴润喉,等小侯爷牛饮完这一杯,第二杯也就凉了,最是消暑,所以下人看他要两个杯子也不觉得奇怪,只当他是渴了。朱昱筠热得揪着自己的衣领揪起来再放下试图给自己制造一些凉风,懒洋洋的摊在椅子上挥挥手让人都下去。临走前还是嘱咐了一句:“小侯爷少喝些凉茶……”丹溪瞧他夸张的模样心里觉着好笑,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斟了杯茶,用两个杯子来回倒,好让它凉的快些,塞到他手里:“有那么热吗?”“有的……”朱昱筠假装自己是一块软绵绵的米糕,把自己身子撑起来一仰脖把茶水一饮而尽,摊着小手:“我的小神仙呐,你可以把这太阳收了吗?”“不可以。”丹溪又如法炮制给他倒了杯凉茶塞给他。朱昱筠十分随和的退而求其次转着杯子:“那小神仙你能把这茶变成冰的吗?”“唔……似乎可以。”丹溪把另一个杯子也倒满了水,手指在杯口抹了一圈,一杯冒着烟的热茶肉眼可见的凉下来,水面上渐渐浮起一层薄冰。丹溪把冰晃碎了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