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咱新教主这么厉害,难道传说他曾孤身入无泽境磨砺五年……也是真的?”
“如今想来定是真的了,此前我还不信呢!”
只不过是教众私下里随口两句猜议,可落在关无绝耳中,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仿佛心口被重锤狠狠地一砸,关无绝猝然踉跄两步,竟险些站不稳,面甲下淡色的唇颤抖不止。他勉强绕过那两教众的视线,消去气息隐在树后,脑海里却一片混沌,乱糟糟的耳鸣响得尖锐。
孤身入无泽境……
磨砺五年……
心脉旧伤骤然一阵被拧紧了的绞痛,关无绝冷汗涔涔地咬紧了唇。茫然间,城外战场重逢时的云长流忽然又扑入眼前。
……教主还是变了的,变得更加冷漠疏离,寡言少语,连昔年那点柔软被打磨成冰剑般的锋利。
可他本以为,那只是面对来犯者的杀意所致!
怎会、怎会是这样!?
关无绝只觉得天旋地转。在鬼门那五年,他一直把云长流当作心头那点支撑自己的执念。本以为少主摆脱了剧毒缠身的厄运,未来总该光明坦荡,潇洒快乐……
哪想到,在自己一遍遍幻想着长流少主在过着怎样的好日子时,他所心念的人竟也在受伤流血、尝遍苦难!
一想到云长流竟孤身在那石壁后的机关阵里受了五年的苦,关无绝只觉得心都快碎了,千万种酸楚咬得他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是再怎么心疼懊丧,那五年的时光,也是追不回来了……
那两名教众缓缓从他十几步走过去,并没有发现阴鬼的存在。他们的感慨还在继续:
“可这位长流教主的性子也未免太仁善了些,你瞧前几日教内诸位大人对教主那般冒犯,若是老教主,嘿!不用下令,早就自己抄鞭子打上去了。”
“可不,尤其是左使大人……啧,我方才从养心殿附近路过,那刘左使和教主又吵起来了,听说是就这回三门五派的俘虏该如何处置一事……”
“哎呀别提了,我可听说那天城头上,刘左使当众动手打了教主好几巴掌,教主还都没还手。”
“不对啊?我怎么听说是左使肆意调戏教主,动手动脚又搂又摸的?”
“唉,天知道呢”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新教主还真是美貌,据说那眉眼是随的蓝夫人……”
“……”
“……”
所以说,谣言这玩意儿就是这么可怕。
短短几天时间,“抚了一下脸”就能被传成“打了好几巴掌”和“动手动脚又搂又摸”。
果真是人言可畏。
又据说多年之后,云教主也曾枕在他心爱的护法腿上,一面伸手把玩着护法垂下的长发,一面很认真地教这人“不信谣、不传谣”的道理。
然而,无论日后的烛阴教主与四方护法再如何浓情蜜意,接下来的一场惨剧……已然无法避免了。
……
关无绝走进养心殿的时候,不仅刘万钧在场,其余烛阴教内有头有脸的高层也都在场,看来正在议事。
刘万钧挺胸昂首站在最中央,脸红脖子粗,似乎刚激动地骂完一阵,正在呼呼喘气儿。
这样的场合,忽然一只黑衣黑甲的阴鬼垂首低眉地从大门口走进来,着实古怪得很。
一时间,殿内的目光都聚集在关无绝的身上,而后者只是按阴鬼的礼节,往云长流面前半跪下行礼,低声道:“参见教主。”
云长流坐在上首,眉宇间几丝烦躁与疲倦还未来得及收拢,见他挂念了半天的阴鬼来了心情才稍好一些,轻挥了挥手指示意道:“免礼,先退在一旁。”
“是。”
关无绝低低应了一句,很自然地站起来。
起身的那一刻,他顺势抬起垂下的眼睑,在云长流的脸上看见了闪过的一丝冷色。
这一点点的表情变化过于细微,谁都不会看见,哪怕是温枫也很难捕捉其中真意。
可关无绝却读懂了。
他看出来,教主是对这刘万钧有杀意的。
最后一丝踌躇,最后一丝忍耐,最后一丝理智,就在这一刻无声地崩断。
乌漆眼底陡然浸染上更幽深的颜色,关无绝敛眸以长睫遮去瞳中阴暗。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直起身。
直起身的阴鬼转过去向后走。
仿佛正要按教主的命令退在一边。
他低着头,从刘万钧的右侧走过。
擦肩只在一瞬间。
刘万钧并不在意这只阴鬼,他张口,以辛辣讥讽的语气道:“所以教主,还请……”
就在这一刻,那阴鬼眼中杀意暴起,左手引过长剑湛然出鞘。但见刺眼的冷光自右而左斜抹过一线长弧,直逼着刘万钧的心脏而去!
没有人能想到,一只阴鬼会向烛阴教左使兼一堂堂主出手;没有人能想到,这阴鬼竟会左手拔剑;更没有人能想到,这阴鬼的剑竟会如此地快、如此地利。
后者惊恐地怒吼一声,连忙避闪已来不及。关无绝将剑尖往前一送,顿时刺穿了刘万钧宽厚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