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曾经是普通人。然而能够站在这里的,都有着独到的眼光和见解。
他们经历过病毒风暴,知道政府什么时候在撒谎,什么时候在说真话。当然,现在已经没有“政府”之类的概念,然而究其本质,军部其实也差不多。
基地市共有四大四小八道城门。其中,大型城门专供特种设备和军队通过,一般情况下很少开启。没有紧急任务和突发事件的时候,大多只是开启小型城门供日常使用。
不断有武装越野车和轻型装甲车冲进难民营,士兵们一边朝天鸣枪警示,一边用车载系统进行广播。广播内容经过宣传部门军官反复修改,最终确定为五百一十七字的正式稿件。以简单明了的语言说明前线战败,变异生物即将围攻城市,所有听到广播的人必须尽快往指定方向撤退。
六架直升机在城内和城外之间往复起降。它们一次次飞临难民营上空,从敞开的机舱里洒下大批传单。相比广播,纸面上的内容要更详细些,更配有新南洋基地市周边的简略地图,以及苏浩规定的三条主要撤退路线。
通向城外的公路已经被全部接管。沿途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路边停靠着载满武器和各种备用物资的军用卡车。以公路中间的黄线为界,左右分为进出方向。从城内驶出满载货物的卡车一直朝西南方向前行,同时也有一辆辆空载的民用重型车辆进入城内。
按照运载物品的重要程度,所有车载物资被分为“甲”、“乙”两类。
整个运输过程井然有序,没有超车,没有人擅自鸣笛。偶尔有车辆突发故障,守候在路边的士兵会迅速上前,根据司机出示的物资清单,查明载运的种类和数量。如果是重要的“甲”类物资,士兵们就迅速召唤拖车,把卡车拉到路边尽快修理。如果是普通的“乙”类,那么卡车会被当场推下公路,以最快的速度让出道路,供后续车队前行。
“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公路,违令者当场击毙————”
公路沿途的高音喇叭一直在播放着相同内容。仍然还是有人置若罔闻。他们觉得自己应该比其他人幸运,或者士兵们仅仅是口头上说说,不会当真……在这种古怪的心理支配下,不断有人沿着公里基座往上爬,站在马路中央向车辆挥手致意,或者于脆搬运障碍物进行阻挡,想要拦下卡车,从司机那里得到某种好处。
这些人下场很惨————“工蜂”卫兵根本没有丝毫怜悯,他们执行命令的力度可以用残酷来形容。一旦发现有人进入公路基座警戒范围,不问缘由立刻开枪射击。偶有几个幸运的家伙偷偷摸摸爬上公路,却连施展手段的机会也没有,就被往来飞驰的卡车当场撞飞,被沉重的轮胎碾过,在痛苦绝望的惨叫声中溅起血花和肉浆,渐渐碾成一片几乎与地面齐平的诡异图画。
军队的突然异动,在难民中间引起地震般的混乱。
尽管高音喇叭不断播放着,还是有人跑到警戒线附近,向满面戒备的士兵和军官询问情况。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走近城外哨卡的警戒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带着谄媚的笑,讨好般递给站在沙垒后面的士兵,不断舔着嘴唇,脸上充满期待与好奇。
“那个……问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士兵看了他一眼,没有伸手接烟,而是拿起一张印有撤退路线和相关内容的传单,递了过去。
中年男子一愣,继而接过传单,仔细看了几分钟,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面色发苦。
他收起香烟,把传单折好,仔细装进衣袋里。抬起头,继续发问。
“那个,是要求我们现在就走?还是再等等?”
士兵瞪了男子一眼,没有说话,紧握着枪,注意周围和公路上的动静。
男子很有些锲而不舍,问题一个接一个。
“你们会供应食物吗?”
“为什么要撤退?难道你们挡不住那些怪物?”
“一定要沿着公路走吗?去别的地方行不行?比如其它基地市?”
传单比广播详细得多,诸如此类的问题,在传单上都能找到答案。制订计划的时候,苏浩以及考虑到难民会提出类似的问题,专门就局势、战况、危险、时间及路线等因素,做出了全盘详细的解释。为了印制这些传单,几乎把新南阳基地市的纸张储备消耗一空。传单没有任何晦涩难懂的官方式语言,尽量做到精简和口语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节省士兵们对难民的解释时间,专心守好各自岗位,保证物资和人员运输。
中年男子的做法在士兵看来简直无法理喻。他一直喋喋不休,反复盘问,然而只要多看看传单,都能在上面找到答案。
引擎轰鸣,尘土飞扬,加上中年男子比苍蝇还要令人厌烦的各种问题……这一切,使士兵已经绷至极限的神经几乎快要断裂。
他猛然转过头,冲着男子怒吼:“你难道不识字吗?你是不是文盲?”
男子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暴怒所震慑,呆了几秒钟,才讷讷的,结结巴巴的回答:“当然……当然不是。”
士兵砸出一张内容相同的传单,继续暴吼:“能不能看懂上面说些什么?
“……能。”
“那就自己去看,别来烦我。我很忙你想问的问题上面都有解释———
这回答出乎男子意料之外。他拿着传单,的确看到了关于自己问题的种种答案。无论撤退方向还是局势,所限时间和食品补给,都有相关规定,甚至在地图上用红色记号划出范围。
早在合肥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