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喷火,压根就没管孙继成的申诉,转头从喉咙里滚出了闷雷:“莫少轩!”
莫青荷志得意满,乐道:“军座,我这里装备不齐的百十号人,换您一个中校,您不吃亏吧?
“我们是不比你们人多,但俗话说打蛇要打七寸,这一局,军座可真没赢。”
在场的八路军战士都忘了自己还是国军的俘虏,像在看一场滑稽戏,笑声更大了,沈培楠忍无可忍,搡着莫青荷的肩膀往草棚走:“你给我进来,咱们单独谈谈。”
莫青荷身量单薄,被他三下两下推进屋里。
一躲开众人的视线,沈培楠立刻变了脸色,飞起一脚,咣的一声关了门,用力把他按在木板墙上。他发了怒,两道剑眉紧紧蹙着,太阳穴青筋直跳,恨铁不成钢的冲他吆喝:“小兔崽子,你他妈的怎么就是不明白?突围,突围,真那么简单老子早就动手了,可是冲的出去吗?小日本鬼子的重炮和机枪是铜墙铁壁,你也带兵,这种情形强行突围就是……”
“就是找死。”
莫青荷干脆地打断他的话头,偏过脸躲开他的目光:“你们总这么打仗,押上几十万条性命跟日本人硬拼,我懂;你舍不得我跟着你送死,想逼我们撤退,我也懂。昨晚从后山仓库回来,我发现有人在树林里埋伏,我就明白了。”
沈培楠被他的一席话说愣了,他自以为策划周全,没想到莫青荷从头到尾心如明镜,一时收不住火,两手撑着木墙,把他挤在中间,胸膛一起一伏的直喘粗气。
莫青荷与他面对面对视,睫毛往上轻轻一扫,收起了方才的戏谑,是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柔声道:“沈哥,从前咱们在一起,一向是你说什么我听什么,现在生死攸关,你也听我说几句话,等说完了,你还非让我们走,我没异议。”
沈培楠像困兽似的在屋里背着手走了两圈,猛然回过头,眼神灼热,声音却压得很低:“小莫,我对你不说谎话,这一仗,哪怕只有三成胜算,我一定带着你一起冲出去!但现在敌我实力悬殊……”
莫青荷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一出叫霸王别姬,刘邦把项羽的人马逼到了乌江边,楚霸王连夜送虞姬下山,我心里也有数。”
“这一出咱们唱不了,霸王是霸王,但虞姬不是虞姬。”
沈培楠阴沉着脸色,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啰嗦个屁,我没空听你说这些废话,马上把孙继成那臭小子放了,带着你的人滚蛋,滚的越远越好!”
莫青荷朝窗外看了一眼,天空泛起鱼肚白,晨雾就要起来了,马上就是突围最好的时机,他心里焦躁,豆子倒铜盘似的将心里的话吐了个干净,说得很畅快,憋了很多年。
“沈哥,从前咱们刚认识,你说听别姬,我不唱,不是不会,是打心眼里就不爱这出,爷们都说悲壮,穷途末路的霸王和虞姬就该这么收场,我想来想去就觉得憋屈,那虞姬是个女的,没别的办法,莫青荷取了女人名字,穿了二十年颜色衣裳,但我自己记得,这副身子是实打实的爷们。”
他心中酸涩,目光却决绝:“男儿生为中国身,捐躯亦当为国殇,我一生有两个愿望,一是能堂堂正正活得像个男人,二是跟你坦荡荡的好一场,过了这几年,有昨儿那一夜……”
他突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低声道:“这辈子,没遗憾了。”
沈培楠听得心里发热,他迎上莫青荷缠绵而灼热的眼神,感觉站在眼前的人无比熟悉,熟悉到曾经无数次赤裸相见,却又无比陌生,他仔细回忆,他的小雀儿到底什么时候变了呢?想着想着,忽然回忆起很多年前他们度过的第一夜,莫青荷躺在他身下,狠狠的回头逼视着他,那时他也曾被这眼神震慑过,仿佛是在旖旎戏衣里的另一个灵魂,一直用孱弱的外表蛰伏着,被人生的苦难打磨的愈发坚韧顽强,等待了太久,今朝终于能破茧而出!
他简直要大笑了,笑自己的大意和轻敌,笑之前的有眼无珠,莫青荷从来没变,是自己从来就没看清过他啊!
他迷恋的望着眼前生机勃发的英俊青年,低声赞叹:“好,这才是我的小莫,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好孩子……”
莫青荷暗地掐算了时间,低声道:“从前你心里没我,有些事大约是忘了,但我记得,你的每句话我都记在心里,你说这场战争你只需要一副棺材,我无亲无故,没什么可惦记的,就厚着脸皮跟你分一半地方吧。”
他突然抬起头,眼神清澈透亮:“沈哥,我不跟你霸王别姬,我跟你同生共死!”
“沈某今生何德何能……”他哽住了喉咙,再说不下去了,推推搡搡的将莫青荷推按在墙上,胸膛压着胸膛厮磨,刚长出了胡茬的下巴用力蹭他的脸,莫青荷搭着他的肩膀,热情的仰脸纠缠他的舌头,吻得深而短促,又很快分开了,半晌回头望着窗外逐渐放亮的天光,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军座,下命令吧,没时间了。”
东边的天宇已经泛白,地平线延展出一条细而长的金色光带,淡紫和金粉的云霞即将喷薄而出,战士们一动不动的在草棚前等待着,山雾升起来了,晨露打湿了他们的睫毛和裤脚,只听吱呀一声门响,沈培楠和莫青荷从屋里一前一后走出来。
队伍里发出一声号令,全院士兵立正站好,沈培楠满意的环视一圈,胸口的一排勋章熠熠发亮,亲自发布指令:“松绑!”
国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