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今日很忙。
其实大约是手上不忙,心里忙。
他也说不清揣着这一封信去找大爷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早年二爷跪在大爷门外,大爷病着,丝毫不知。
可阿德知道,心里却是不大喜欢张廷瓒。
二爷落到如今这境地,又何尝没有大爷的原因在?
老夫人偏心,都把心偏到了大爷、三爷的身上,现在还有个四公子……
说多了,其实也就是个迁怒。
阿德一路胡思乱想,带着信去了宫门外。
午正二刻,便看见张廷瓒从宫门那边过来了。
阿德连忙上去,悄悄地递了信,也没看大爷的脸色,便提前赶回来报信了。
他一路跟二少奶奶的贴身丫鬟青黛说了事情,这边回来却装作压根没去找过大爷一样,又来张廷玉身边了。
张廷玉早早写好了今日的策论,也论六国覆亡之事。
见阿德回来了,他看了一眼,竟然一个字也不问,只道:“今日不在书斋里用饭了,回屋去。”
说完,他便直接出去,将今日的策论都扔在了桌上,带着阿德回去了。
顾怀袖捧着手炉正坐在炕上,那边丫鬟开始布菜,她乍一瞧见张廷玉回来,有些吃惊:“今儿怎么想起回来了?”
“天气冷,书斋里连先生都偷懒,我又什么不能偷懒的?”
张廷玉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坐下来便问:“今儿吃什么?”
顾怀袖:“……”
为何觉着张二公子这嘴也开始养刁了?
她是不是不应该让他吃小石方做的东西……
眉头锁着,顾怀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张廷玉便随手抓了几颗棋子,在棋盘上摆着,笑道:“你若是再想小石方,我真要把他撵出去才能泄心头之恨了。”
“毛病,你恨他作什么?”
顾怀袖只觉得张廷玉忽然不讲道理了起来。
“你最近满脑子都是什么破事儿啊?迁怒不成?”
张廷玉挑眉:“你没闻见味儿吗?”
“什么?”她有些发怔。
张廷玉叹气:“孺子不可教也。”
没救了,顾三这迟钝,有时候还真是要命。
聪明的时候聪明,愚钝的时候愚钝,本以为娶了聪明人,不想还是蠢妇。
张二公子仰头看了看房梁,一脸的慨叹,也不说话。
可顾怀袖瞬间就感觉到了一种鄙夷,是她被鄙夷。
“有话直说就是了,卖关子……不就是酸吗?十个你张二,也比不上我一个小石方。老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怎么还是不自量力呢?”
从顾怀袖这里看,张廷玉就是一个鸡蛋,小石方就是一块石头。
鸡蛋老想干掉石头,这不是找虐呢吗?
两个人贫了一阵嘴,还没等聊到大房那边的话题,竟然就出了乱子。
青黛进来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二爷、二少奶奶,石方小师傅那边又出事了。”
张廷玉一听,还不知道后续呢,便刺了一句:“你这厨子就是个事儿精。”
“瞎说!”顾怀袖有些不耐烦了,“从小陈姑娘到万岁爷,还能有个什么事儿啊?”
“是、是……冯姨娘……”青黛看顾怀袖张牙舞爪的样子,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听见这三个字,顾怀袖差点一口茶给喷出来。
她呛了一下,一个小小的姨娘也敢跟她小石方杠上?
“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顾怀袖已经有些无力了。
她觉得,小石方就是名气太大,所以才有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找上他。
名气大,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麻烦现在不来,往后也会来。
只是冯姨娘……
青黛回道:“原也不关石方小师傅的事儿,只是冯姨娘想吃酸的,可那一道菜特别复杂,厨子们都做不出来,被姨娘那边寻了不高兴,就求到石方小师傅那边去了。现在石方小师傅不知道,这菜是做,还是不做。”
“做做做做做,”顾怀袖一连说了五个“做”字。
青黛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准备躬身行礼,就出去回了厨房。
没料想,顾怀袖眼皮子一搭,嘴皮子却是一掀,冷冰冰吐出后面五个字:“做她个头啊!”
平白无故怎么又找上小石方?
这是要拖自己下水?
顾怀袖摆摆手,对青黛道:“你让小石方给我装发烧,头疼脑热,什么病不能装?这府里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做,个个都当自己是谁了呢?皇帝来了他都不做,谁敢使唤他,当心我刁民到他头上去。”
好歹这“市井刁民”的称号还是皇上给的,小石方更是她夺下来的人,府里这些个人,真是越无知越大胆。
张廷玉只觉得奇怪,看了顾怀袖一眼,挥退了丫鬟:“你何时招惹过冯姨娘?”
“我哪儿能惹了她?”顾怀袖才是冤枉,“若不是今儿在大嫂那边见了一次,我根本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个人。这人也就是个无知蠢妇了……”
她翻了个白眼,低头吃饭了。
二房这边的意思,传到小石方那边,小石方也就正好病了,说是有风寒,怕传了病气到菜里,这菜怎么也不能做,不敢做。
冯姨娘那边的丫鬟,见小石方这么坚决,连风寒这样的理由都搬出来了,才是吓了一跳。
她赶紧回去回了冯姨娘,姨娘的屋里却不仅仅只有姨娘一个人,长安姑娘也还站在里面呢。
冯姨娘埋着头,没让人看见自己的脸,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