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丞相留步。”逸清上前一步,抬头看了看天边如墨的黑云,在一阵东风狂烈的推动下滚滚东来,“看这东方变天了,这里也不能幸免。风雨将至,且去山下宫观里暂避一时吧。”
陆瑾抬头看了看天色,方才虽然有薄云蔽日,还是个无风的好天气,转眼已经是风起云涌,一层墨色浓云从东方随着风势缓缓推进,心知也是暴雨在即,现在带赵检走也只能狼狈地淋湿在半道上,便随了逸清下山去。
绕着山麓约摸走了一里多路,走过一座小桥,便到了泰山祠的后院。逸清轻轻推开一扇木门,可以看见面前正对的几案上摆放着一座神态慈祥的太乙救苦天尊像,神像前供奉着几盘各式糕点。
出于绅士风度,宋于明先让逸清和陆瑾进去,自己选择断后。后脚甫一踏入室内,宋于明只听得身后一声震响,暴雨随着疾风如同雷电一般轰然而至。
连忙把后脚收了进来,宋于明放下手里的刀回头去将门掩上。风很强,夹杂着猛烈的雨,这门推得异常吃力。在人力与狂风暴雨的激烈较量中,宋于明终于胜出。然而当把门闭好时,宋于明的前襟已经湿了一大片。
“好奇怪,怎么突然会下这么大的雨。”
宋于明走近室内,见陆瑾和逸清已经在桌边坐下沏好了热茶等他,便也在桌边坐了下去,回头问逸清道:“大师,你是个能掐会算的大师,你觉得突然下这么大的雨是不是有什么缘故?”
“一切天象,都有缘故。”逸清把茶杯轻放在宋于明面前,脸上却看不见了之前的微笑,似乎天上的阴云都转移到了他脸上,“陛下你看东面天空乌云密布,那阴云是何处来的?”
宋于明把满脑子里装的天文地理知识都给捣鼓了一遍,很想回答他“云是水汽蒸发上天遇冷凝结成的小水滴”,不过想想他是个神棍啊,要投其所好说得让他满意啊!不然还不引发一场昏天黑地的关于世界观的血腥大战!于是答道:“是云神创造出来的。嘿嘿嘿。”
“咳咳咳……”听得宋于明的回答,陆瑾差点没被一口茶水呛死,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咳了起来。
“阿瑾你没事吧?”宋于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叮嘱道,“以后喝水小心点,最好别在我说话的时候喝,不然要出人命的。”
“咳咳咳……”陆瑾又咳了几声,才勉强止住,“嗯。”
看陆瑾没什么大碍了,宋于明又拍了拍他的背,方才转头问逸清道:“大师,不知我说的对不对啊?”
“额……”逸清“那阴云是何处来”意思是,这云是从何地方来,而不是如何来的,果然说话文绉绉容易惹歧义,不过也不好意思让宋于明下不了台,逸清便道,“对。这阴云是云神所创,而它又恰恰来自东方,这实在是上天的警示。”
这云啊雨啊不就是自然现象吗,什么上天的警示!宋于明心里不以为然暗自好笑,却迎合他问道,“请问上天这是警示什么?”
逸清摇摇头,叹道:“东方,有一座城,那里有大劫难。”
说的是泉州?陆瑾眉头一凝。
“不光那里有,那阴云也到了这儿,笼罩宋国的每一寸土地,笼罩了每一个汉人的心……唉!”逸清长长叹了一声,勉强自己平静了下来。
改朝换代不是常事么?何况赵检统治本来就很昏庸,耶律天泽又能征善战。这对他们这种平民百姓都不算的出家人能有什么影响?为什么也长吁短叹起来?宋于明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强调宋国,如此强调汉人,除了听得早上那个瘦子说的泉州的事血腥了些,那也是他们自己造反造成的啊,除此之外,宋于明也没看出这个新朝代有什么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地方值得陆瑾和逸清都如此怨愤。
“陛下还在,就还有剥开阴云的希望。”逸清拍了拍宋于明的肩膀,“陛下,您有何打算?”
不知可否,宋于明偷偷看了一眼陆瑾,陆瑾微微点了点头。宋于明立刻会意,作出一副谋划周密,胸有成竹的模样,像模像样地答道:“我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不是不相信道长,只是现在还不宜透露。不过,我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去大越国,所以如今才会路过邕州。”
逸清点点头:“天下之大,魏国没有吞并之处,当今也只有大越国与日本国,陛下想法确实不错。贫道没有别的能力相助,听闻大越国巫术流行,只有一个口诀,愿传与陛下。”
虽然是不信那些魔咒的,不过宗教人士还是非常需要尊重和认可的,宋于明还是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两眼放光地谢道:“谢谢大师!”
逸清转过身去,拉开了供奉神像那几案的一方抽屉,摸索了一阵,取出一张明晃晃的纸条递给宋于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用手比划给他看手诀,复又嘱咐了几句,方才点点头。
陆瑾依然坐在桌旁,只望着窗外滂沱大雨,愁眉不展。
阴云密布如同一张黑暗的大网,笼罩在泉州城低沉的天空上。网下大雨如注,不放过对每一个角落的渗透侵蚀,正如城中千千万万人逃不开的宿命。
城内外昼夜炮声不绝,城墙一阵一颤,石块“哗啦啦”地如山崩地裂一般随着大雨坠落倾泻。
全城连空气都在震动摇荡,守在城中的人又困又疲,派出求借援兵的魏珂却久久毫无消息。
一城的抗争,又如何敌得过举国的压迫。城中已经硬抗了太久,再也想不出什么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