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张开了网,卖盐引的官员们也张开了网,双方在一个看不见的战场厮杀,博弈,胜利者的战利品将是对方的身家性命。
数日后,一名顺天府推官“无意”中发现户部两名主事,三名司库曾与盐道衙门来往密切,盐引案后,几名盐道衙门的主官畏罪自尽,推官在他们的家里发现了户部这几名官员与他们的来往信件,于是上呈顺天府,顺天府尹急忙转呈大理寺和刑部。.
户部两名主事和三名司库被东厂缉拿下狱的同时,朝堂掀起了惊涛骇浪。
都察院的数名监察御史发了疯似的连上十余道奏疏,请求陛下立斩户部那几名官员,仿佛有了连锁效应似的,朝中不少官员纷纷附和,请求弘治帝斩杀涉案官员,并为陛下仁孝之声名计,盐引一案就此打住,勿使牵连太广,伤及无辜。
有几位御史甚至列出了大明初年的胡惟庸案,蓝玉案和空印案等三大牵连甚广,株连数万人的大案警示弘治帝,金殿内跪地痛哭流涕,既然盐引案已查出涉案官员,请求弘治帝莫再追究下去,勿使天子之怒而造成百姓流血千里的惨剧……
弘治帝龙颜铁青,抿唇一言不发,内阁三大学士蹙眉不语,一群言官和六部大臣吵翻了天,金殿内一片喧嚣混乱。
早朝不欢而散,弘治帝没有半句表态,拂袖而入内宫华盖殿。
秦堪于是被再次召进了宫。
华盖殿内,弘治帝一边任宦官给他换着皇帝常服。一边怒气冲冲地朝秦堪咆哮。
“朕让你办事,你便是如此这般给朕办事么?”
“臣有罪!”
“你当然有罪!你论罪当诛!”弘治帝气得脸上泛起一丝极不正常的潮红,指着秦堪浑身直哆嗦。
“陛下宽心,臣已布置好了一切,就待收网了。”
“说得轻巧,你今日是没见到那些言官在金殿上如何为难朕!拿什么蓝玉案,空印案来警示朕。分明是想逼朕就此罢手,任那些贪官污吏继续逍遥法外,这是阴谋!他们以为朕老眼昏花了吗?”
耳中听着弘治帝愤怒的咆哮。秦堪垂着头跪在殿内,浑身冷汗潸潸。
大明的君与臣,永远在互相制约着权力。互相争夺着利益,有时候针锋相对,有时候不得不共同合作,利益的趋使令君臣的关系在朋友和敌人之间来回转换。
“陛下,三日之内,臣必给您一个结果。”秦堪垂头立下了军令状。
弘治帝瞪着他,冷冷道:“朕相信你,再给你三日,三日之内,把那些藏在朝堂里的蛀虫一个个给朕揪出来!你若揪不出。朕便杀了你,明白了吗?”
“臣,遵旨!”
走出宫门,秦堪心情有些沉重,不是因为刚才立下的军令状。而是为这煌煌盛世下的丑陋和肮脏。
越深入朝堂官场,便越发觉大明的根子在慢慢腐烂,腐烂的速度很慢,慢得几乎毫无察觉,然而,它却实实在在的在腐烂着。
皇帝无能为力。内阁无能为力,他们耗尽了一代又一代的心血,却只能勉强维持着不让腐烂的速度加快,想要根治,绝无可能。
这样的大明在弘治之后,还能支撑近两百年,最后被北方的后金鞑子们轻轻一推,一座光鲜亮丽的楼阁眨眼间化为糜粉,繁华已成过眼云烟。
十几位皇帝,一代又一代的贤臣花了数百年时间堆砌的汉人王朝,终究敌不过蛮夷的出手一刀……
这一切只因为大明已彻底烂掉,而现在的弘治朝,便是腐烂的开始,中兴之后必现颓糜,历朝历代,莫不如是。
秦堪很想做点什么,为汉人统治的王朝,为这历史上最后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也为那些耀眼璀璨的汉家文化,他,真的很迫切想做点什么……
…………
…………
出了宫的秦堪和丁顺等几名校尉默默走在街上,丁顺见秦堪脸色沉重郁卒,顿知大人心情不好,于是沉默跟随,不敢多言。
路过街边的茶水摊,摊主肩上搭着一条汗巾,哈着腰朝秦堪众人陪笑:“各位官爷,天寒地冻,何不喝碗热茶暖和一下身子?小人的茶水滚烫,管保各位官爷喝得暖融融的,一文钱一碗,干净又划算……”
秦堪回过神,停下脚步瞧着摊主,笑道:“你倒会做生意,每人来一碗吧。”
身后的丁顺和一众校尉露出了笑容,秦大人肯开口说话,说明他的心情慢慢恢复了,这是好事。
数了十几文钱递过去,摊主笑得眉眼不见,双手捧了过来,接着殷勤地给秦堪众人倒了十几碗茶。
热气氤氲升腾里,秦堪和摊主的笑容隔着雾气,显得那么的朦胧,莫测……
丁顺等人端起茶碗,刚朝嘴边凑去,却听得秦堪忽然道:“慢着!”
丁顺众人动作一滞,纷纷瞧着秦堪。
秦堪眯着眼睛注视着摊主,指着面前刚倒好的热茶,森然笑道:“这位掌柜,你先喝一口吧。”
摊主一怔,脸色有些难看了:“这不太好吧,各位官爷都是贵人,小人怎敢喝官爷的茶?”
秦堪笑道:“没关系,算是官爷赏你的,你先喝,喝不死我给你一千两银子,喝死了我养你家小终老。”
丁顺一听这话,顿知不对劲,立马摔了茶碗,钢刀出鞘指住摊主。
“好狗胆!竟敢害我们千户大人!”
摊主神情数变,红白不定,最后忽然大笑起来:“点子果然扎手,不容易对付,你是怎么看出蹊跷的?”
秦堪笑道:“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