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饭桌上,通过老爸和孙阿姨的聊天,我得知了更多关于夏至的信息。
他出生那天正好是夏至,加上他已经病逝多年的爸爸刚好姓夏,索性直接取了这个名字。
真是个别致的好名字,简单易记,意义深长,我心想。
他比我还小两个月,按理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哥哥”?可惜我只有在今后某些特殊时刻才能听到这个称呼。
他从小跟着在老家镇上的爷爷奶奶长大,今天也是刚到这个家里,会一直住到开学。
“来,吃个大鸡腿。”老爸把唯一一个鸡腿夹到了夏至的碗里。
要知道,鸡腿可是我的最爱,以往每次吃鸡,鸡腿都是被我一个人承包的。可现在,我只能眼瞪瞪的看着鸡腿进了别人的饭碗,很快就要进入别人的肚子。
我把筷子一扔,赌气的说:“我不吃了,饱了。”
老爸这才想起什么来,又从盘里挑了个鸡翅根夹给我,“来,你吃这个鸡腿,这个也好吃的。”
“我不吃,这个根本不算什么鸡腿。”我嘴巴撅的老高。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我看见孙阿姨偷偷给夏至递了个眼神。夏至愣了愣,慢慢放下嘴边的鸡腿,然后把鸡腿放到了我的碗里,“这个给你。”
我盯着碗里的鸡腿,一个整齐的牙印突兀的落在上面,于是想也没想,拿起鸡腿扔回给他,“这鸡腿你都啃过了还给我”
夏至一把抓起鸡腿就啃,边啃边含糊不清的说:“不吃拉倒,我自己吃。”
看他吃的那么香,我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一阵憋屈,眼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都怪我,买鸡的时候只要了半边,下次我一定记得,保证你们都有大鸡腿吃。”老爸忙打圆场,“阳阳,你是哥哥,你看弟弟比你还瘦,那大的鸡腿就让给他吃,好多长点肉,你今天就吃这个小一点的鸡腿,好吗?”
我只好强忍住泪水,拿起鸡翅根吃起来。边吃边想,哼,夏至,你给我等着,夺鸡腿之仇我一定会报回来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再次开心不起来。
筒子楼的构造简单粗暴,中间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左边是狭窄的厨房,右边是一大一小两个相连通的房间以及一个小阳台,每层楼的楼梯处有一个公共厕所。
老爸家最靠里的那个大房间,是兼具卧室客厅餐厅于一体的多功能间,外面跟走廊相连的那个小房间,平时是闲置的,每次我过来后,老爸就把空床收拾出来给我睡。
这就意味着,我得跟夏至睡一张床。
我天……这怎么睡得着?我可是从三岁开始就没跟别人一起睡过。
可事实是,我躺下没多久,就睡死了过去。这张床于我并不陌生,躺在上面,就像跟一个好久没见的小伙伴重逢,倍感亲切,所以我放心大胆的把自己交给它。
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到自己被一条大蛇给缠住了脖子,越缠越紧,越来越热,我的心脏感到憋闷,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快要窒息,然后----
我猛的一蹬腿,惊醒过来。
有一条细细的胳膊绕在我的脖子上,像条开水烫过的毛巾又热又软。我扭头看过去,一张熟睡的脸映入眼帘,我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哦,原来是讨人厌的夏至。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夏至的胳膊狠狠一甩,脖子重新得到自由,呼吸也变得顺畅多了。
夏至吧唧了几下嘴,翻了个身,继续睡的很香。
试想按照我的脾气,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我狠狠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脆生生的响,力的反作用震得我手掌心都发疼。
夏至这回总算醒了。他一手捂住屁股,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我,皱着眉头,嘟哝道:“你干嘛啊?大清早的就打人……”
我也盯着他。
他的脸色不太好,眼睛下面隐隐带着黑眼圈,一看就是晚上没睡好的模样。兴许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以及,陌生的床伴,所以失眠了吧。
我顿时有点愧疚,时间应该还挺早的,从窗户透进来的晨光微微弱。
“我就晨练一下,你继续睡吧。”我小声说。
他哭笑不得,“这还怎么睡啊?屁股痛死了。”
“要不……趴着睡?”我给出良心建议。
“……”夏至没作声,又看了我几眼,转身继续睡了。只留给我他的一个背影。沉默的背影像是在对我的暴行表示无声的抗议。
我也转身朝里背对他,打算再睡会,可惜怎么都无法再睡着。
我就这样闭着眼睛侧躺着,直到老爸和孙阿姨都起了床,做好早饭来叫我们吃,我才慢吞吞爬起来,装做刚睡醒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夏至始终一言不发,眼神不在我的身上做片刻停留。
吃过早饭,老爸和孙阿姨都上班去了,只剩下我跟夏至两人,坐在饭桌上埋头写暑期作业。
屋子里很安静,只听得到笔头从纸上划过的细微的沙沙声。
我写着写着,思绪便开始飘忽起来。
明明是夏至抢了我最爱的鸡腿,为什么现在搞的是我的错一样?不行不行,这个仇我不能忘,早上那一巴掌,最多只能算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