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拿着剑,面罩冰霜的女人。
她看上去并不着急,甚至走一步便会停下来,回头看看书生是否跟得上。
“你若跟不上我,我便要杀死一人。”
书生只好拼尽全力去追赶,奈何他天生体弱,人也瘦骨如柴,若不是他出自名门,饱读诗书,这一世终究不过平凡一人罢了。
在中原,柳如是的名字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不仅注解四书五经,甚而言,于内圣外王之道外提倡“圣王不存,世皆凡人”。
也因此他被朝廷视为要犯通缉,四海之内莫不是他的敌人,即便昔日故友也都离他而去,惟恐被冠以以下犯上、触怒神明之大不敬罪。
这书呆子竟也能惹得朝廷及人们恐慌,倒也是怪事。
女子心中冷笑,不过一介夫子,妄想改变苍生,无知无畏,甚是愚昧。
她若要杀人,谁都拦不住,之所以对书生说那样的话,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但那书生榆木脑袋,竟跟着自己一路来到这落神坡。
落神坡数百山脉相连,高耸入云,最高峰可达天界。
相传几年前剑圣于此斩杀惊世蛟龙,并在数年后大战中原十大门派、江湖万千小流,传言那一战惊天动地,惹得天神公愤,群魔乱舞,无数人丧生于此,致使如今每到夜间,鬼哭狼嚎,好不凄惨。
“姑娘……”虚弱的呼喊,书生终是赶到了她身边。
她收回神思,撇了一眼身旁之人,不仅目光呆滞面色苍白,就连英俊的脸上也只有长途跋涉留下的疲倦。
“男人果然都不中用。”她轻笑一声:“你为何一路跟我到此?”
“只因你要杀人。”书生用手拉了拉歪到一边的书笈,喘着粗气,女子忽而拔剑,剑光便已亮起,亮起的剑光忽而又暗了下来,书生只觉得脸上一凉,几缕发丝飘落,他惶然后退一步,大叫道:“莫不是你要杀了我?”到底是有些害怕,声音都有些发抖。
女子望着他又想逞能又害怕死亡的模样,不由得笑了一声。
她只这一笑,书生竟望着痴了。
什么恐惧,哪般苍生,怎敌此佳人嫣然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书生又退了一步,仿佛这样女子的剑便够不着了。
山峦忽而变得有些嘈杂,这山也有声?
有声的不过是人,一个拿着木棍双眼冷峻的人。
他的身后跟着数十个人,这些人未免有些奇怪,不论是谁看到妇女拿着剑都会感觉奇怪的,尤其是她肚子里还怀着一名即将出生的宝宝。
只可惜这一战他的母亲已抱了必死的决心。
“你们来了。”书生旁边的女子忽又变回了冷漠,仿佛方才笑的并非是她。
那群人并不答话,其中一人喘着粗气紧紧抓着手里的拐杖,再过两日她便八十高寿,原本已请了中原各大门派掌门庆祝,不料今日却要到此,为一个狗屁约定,付出自己活了七十九年又三百六十三天的寿命。
“莫不是他们都是你要杀的人?”书生看见老人和小孩时,额头已冒出汗渍,女子道:“是的。”
“你为何连老人和小孩都不放过?”
女子冷笑一声:“只是因为断门虎彭断生的五虎断门刀乃江湖一绝。”
书生不懂:“这有何关系?”
女子似乎极有耐心:“江湖之中,谁都知道我每挑战一个门派,都会灭门。”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到书生耳里便成了惊悚:“对方只要输了,便会被你灭门?”
“是的。”
书生拳头握得很紧:“不过是因为一些虚名,便要灭门,你当真无药可救。”
“谁能救我?”这话说得有些凄楚,她眼中忽而有着不易擦肩的落寞,片刻间那些人已站定,手持木棍的男子淡淡地说:“十天前你杀我刚满四岁的儿子,如今我来报仇了。”
女子大笑起来:“若非杀了你的儿子,你一定不会与我决斗。”
她笑着,对方已满脸悲戚,那天真活泼还叫嚷着要穿好看衣服的小孩被人一剑断了腰,手段残忍,此事书生柳如是亦有耳闻,但他没想到凶手竟是身边的女子,这女子竟只是为了与彭家比武。
“你们是一起上,还是只有你?彭断生?”
彭断生十分淡定,他已明白女子并非凡夫,不知从何处冒出这古怪女子,一心只想名扬天下,甚至不惜杀人激怒对手,让对方非与她比试不可。
山西宋家,河南陈家,骆北马家已遭灭门,三百八十七口棺材至今无法好好安葬,怨气之重竟在当地惹得瘟疫遍野,当真凄惨至极。
如今,轮到他彭家了。
五虎断门刀的彭家在江湖名气之大无人不知,十年前彭断生一人连挑十二连环坞三大水寨,亲手斩下三大寨主头颅,五虎断门刀名扬天下。
但此时,竟有人敢挑战他。
不过是一黄毛丫头。
“纳命来!”他怒吼一声挥棒攻去,待得快要到女子面门,木棍竟分为两截,露出两柄长刀。
女子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也不看攻来的刀。
她好像并不准备招架。
书生见不得人死,不论这人是否作恶,他大喊一声:“刀下留情!”却丝毫无用,彭断生双刀已劈到女子双肩前一寸,只需片刻,她的两只手便要卸下。
“太慢了。”女子说出这三个字,就听到彭断生大吼一声,他的双刀忽然飞起,同时双臂已离开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