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子弟要到驿舍来,所以要你与我负责操持,你便在后院安排,不必露面,前院之事交给我。”
听说不必露面,嬴妲稍稍安心。
新贵之中,不少是卞朝旧部,因为没什么气节,开城门迎敌,朝人投降了,如今换来官运亨通,弹冠相庆。这些旧部里恐怕有不少认识她的,她实在不宜露面。
梳洗好,蔚云与棠棣捧着盥洗盆与换下来的xiè_yī下去。
这寝房内没有女人梳妆用的铜镜,但嬴妲也不想揽镜自照。
她对自己曾经的美貌也自负过,如今触手便能摸到那狰狞疮疤,连一心想得到她的官海潮都能骗过,丑陋到了什么地步,她心里有数的。
鄢楚楚见她盯着支起的窗,望着窗外洒落金辉的庭院,枝折花落、凄哀的景致,慢慢地也心生悲凉,“软软姑娘,公子是来自西绥的,奇人异士认识无数,你的脸伤定能治好。只要他上心的事,从来没有做不成的。”
嬴妲从她的叹息里,听出了别样的味道,她垂眸下来,喉音柔软轻盈:“他知道我是谁,但却没有点破。楚楚姐姐,你一定也知道了,我以为……”
鄢楚楚嫣然道:“知道什么?公子可未必,什么话都告诉我,我也不过是他的婢女罢了。”
比起萧弋舟,鄢楚楚更能察觉姑娘心思。
她不着痕迹地这话引出来:“我虽侍奉过无数男人,但与公子之间是清白的,比这杯水还清。”
她端起一盏温水,让嬴妲饮了,嬴妲捧杯,心下有些异样,鄢楚楚道:“不止我,连烟绿棠棣她们,也都从未与公子共榻。”
鄢楚楚曾是名噪一时的花魁,看男人,一眼便够——萧弋舟是个固执的人,固执到,他肯一生为一人。不过她却看不大出来,嬴妲是否是那一人,这姑娘昨晚与公子也什么都没发生。
嬴妲沉默了,沉默之后,又有点心虚。
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昨日来时,脑中想到无数画面,都是一时臆测罢了,无人自荐枕席,无人**fēng_liú……
那萧弋舟昨晚对她做的事……
嬴妲脸色微红。
鄢楚楚引嬴妲去熟悉各院环境,“公子下榻的寝房,是昔年来平昌时也住过的。”
嬴妲浅浅地颔首。
“公子是念旧之人。”
“这里的天井,有几盆花,是公子当年来时亲手所植。”
鄢楚楚的玉手朝角落指了过去,“听萧煜说,去时奄奄一息,如今回来,又开得很是繁茂。”
嬴妲朝鄢楚楚手指的地方看去。
日和风清里,浓密的翠绿之间,盛放的,与打着朵儿的,隐含桃红稍吐梨白,亭亭迎风而立,如温婉美人,初妆而至。
是她当年,最爱的花烟草。
鄢楚楚叹息道:“萧煜也说,公子爱过一个姑娘,爱得苦,没结果。”
嬴妲将袖中的手,慢慢地捏紧了。
“你们知道那个姑娘是谁么?”
萧弋舟确实不曾对鄢楚楚说过,不过,聪慧如她,早已猜出来了,鄢楚楚轻笑道:“沅陵公主。听说是个很美的姑娘,美到天下多数女子嫉妒的份儿上,这真是独一份了。”她又领着嬴妲往前走几步,信手拈下一朵粉红的花,“不过,公子来时,见着这花时,很是不喜,让人毁了。还是东方先生说,满园独此一品,这花毁了,败坏风水,初来乍到,莫要为难。公子这才罢手。”
嬴妲留意的点却不太寻常,“公子从善如流。”
至于她美到天下女人嫉妒?恐怕也是因为当年十三名权贵子弟,跪在她阶下求娶她,造成的轰动散播出去了,百姓以讹传讹将她美化如神了。她的容颜算得上上人之姿,但没到那个地步。
鄢楚楚忽然朝西边敛衽屏息,“公子。”
嬴妲耳朵一动,想到昨晚,红帐未解,被他揉着小白兔喊“软软”,脸颊蓦地涨红。
她久立不动,身后传来男人清冷的嗓音:“死了不成?”
嬴妲只好慢吞吞地转过来,朝萧弋舟行礼,“公子。”
风从回廊之间徐徐吹过,泛银光的湘帘被卷动起来,摩挲作响,身后亭亭的花擎于枝头飘摇,将花丛前孑立的身影斑斓起来。萧弋舟今日着藏蓝软缎蒲纹袍,只及膝下,脚上套一双长靴,发束成一绺,整个人俊逸而清冷,如刀扬戟张。
他的额头鼻尖还挂着一层未干的汗珠,劲装将胸前肌肉的轮廓隐隐泄露端倪。
他仿佛才风尘仆仆归来。
萧弋舟信手将马鞭扔给萧煜,萧煜捧着接过,一手揉搓了下被马鞭甩中的英挺的鼻梁,朝嬴妲意味不明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