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干便衣队是为了领饷钱,为了混吃喝,但是李有才可不是傻子。现在的形势下,‘粮食’二字是个非常敏感的词,胡作非为敲自己家的竹杠拿钱,这种烂事皇军不会有兴趣搭理,但是,如果涉及到粮食,事情就会变了性质,早晚会有人过问,为什么要粮食?粮食去哪了?没法跟皇军交代。
夜风不算太凉,但是李有才感到了一阵寒意,他知道有一个凛冽的目光正在注视自己,这是一个危险的预兆,让李有才阵阵发怵。
硬着头皮,故作轻松,李有才踱到胡义跟前,刻意避开细狭目光,把视线放向一侧,低声对胡义道:“我喜欢上这种感觉了……这种发号施令的感觉……我刚刚发现……我真的喜欢……所以,我不得不做些改变……你仍然能够得到你的东西,但不是从我这里得到……”
李家账房匆匆跑出院子,把钱交给大爷李有德。李有德铁青着脸,来到李有才面前,并未立即交出手上的钱,直视李有才不语。
无论如何,都曾经是一家兄弟,李有才非常了解这个兄长是什么脾气,知道李有德在等什么,所以开口道:“我只是来拿回本该属于我的!现在,你可以给我了。”
李有德将钱扔在李有才怀里,二话不说,掉头欲返,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站住!”
回过头,发现李有才身边那个宽眉细眼的已经端起了枪口,刺刀直指自己。李有德不禁怒目,再次看向李有才。
“你别看我,咱们两清了,这跟我没关系。他不是我带来的人,我不认识,到底是报仇还是还愿,你们自己聊吧。”李有才对着愤怒的李有德说完这句话,朝便衣队和黑帮人一挥手:“看来今天这是一场误会,咱们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夜幕中……
李有才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但是李家大门口的局面仍然没多大变化。便衣队是走了,可是仍有六个人没走,枪还是端着,机枪还是架着,那些捆着的人质还在那捆着呢,这回反而还多了一个人质李有德,所有人依然不敢动。
除了胡义,九班人也没搞明白状况,不是说好了这回做配角么?怎么一转眼又成了主角?想低调点为什么这么难?
看着对面的李家民兵,刀枪林立火把丛丛,个个向这边怒目而视,罗富贵心里直发慌,小心翼翼地挪到被绑的几十个村民后头,紧紧端着手里的机枪,扯着个破锣嗓子就开始大声嚷嚷:“都不许动啊!哎!那小子,说你呢!你要是再敢偷偷往边上挪,老子可就真不客气了!老子手里这可是机枪,机枪懂不懂?一扫一大片懂不懂?你姥姥的……”
这个场面有点大,九班人太少,马良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心里一阵阵地直发虚,虽然身边这些人质都是无辜百姓,可现在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容不得多想。马良抽出刺刀来,咔擦一声挂上了枪口,一方面给自己壮胆,一方面警吓对方。
一对小辫被夜风吹得直晃荡,一对大眼睛被火把的光芒映得直发亮,如此场面小红缨也是第一次赶上,不过与别人不同,她是兴奋不已,觉得九班好不威风,唯恐不够热闹。这种情况下,可不能让对方把自己给看扁了,她索性扯出一直随身的防毒面具来扣在脸上,摇身一变成了一副鬼脸,让那些根本不知道防毒面具为何物的村民和民兵,看得直瘆的慌。
小红缨抽出大眼撸子,哗啦一声子弹上膛,然后朝发着呆的吴石头一挥小手:“傻子,去帮骡子看住那边的人,谁要是敢乱动,你就给我拍他!”
刘坚强是最纠结的,李有德是汉奸,可落叶村百姓是无辜,自己是八路军,咋能把枪口朝向他们?狠不下这个心,拉不下这个脸,把自己憋得脸红脖子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胡义不得不佩服李有才一次,这小子真够圆滑,应该属泥鳅才对,利用九班除了他的队长,取而代之;利用厚颜无耻的汉奸精神,拿了李家一笔钱财;最后又不想蹚浑水,把那些人质和李有德硬塞给自己抵债,他大摇大摆抽身事外,好事全让他给占了,瞪眼拿他没辙。
胡义深吸一口气,无所谓,既然李有德在自己手里了,那就一切都好说,他不就是一切么。
九班所有人的反应胡义全看在眼里,也都在意料之中,刘坚强绝对不适合干吓唬老百姓的活儿,所以胡义开口招呼刘坚强:“流鼻涕,过来,把他给我绑了,你负责。”
总算也能有点事做了,刘坚强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随手扯了根绳,大步流星过来,毫不客气地把李有德给捆紧了,打个死结,然后黑着脸把枪口顶在李有德后背,对待汉奸,没什么客气。
李有德愤怒的情绪已经冷却下来了,心思也冷静下来了,刚刚结束了一场勒索,看来还要再被勒索一次,有什么办法呢,争取让这一切早点结束吧。
所有人都认为这五大一小六个人肯定是山匪,四十不惑,李有德见多识广经过风浪,他可不这么认为。山匪懒惰,也没环境,要么披头散发扎辫子,要么直接剃一个秃顶或者剪得乱糟糟;除了那个戴面具的小女孩,这五个人都是一色短平发型,只凭这一个细节,李有德就敢断定,他们是军人!这方圆几百里,有哪些军人?鬼子,伪军,他们不可能是;国民党的军队早跑光了,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想明白了处境,李有德首先对胡义开了口:“无论什么事,我是能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