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义懒洋洋地躺在田埂上,双手枕着头,被阳光按摩得昏昏欲睡。这是个好天气,这也不是个好天气。如果能下个三天大雨就好了,防守压力会小的多,至少不会看见那该死的飞机。现在眼见着晴了,晒着挺舒服,可是……
一个浅坑式的掩体基本完成了,现在在做收尾工作,掘出的土不能堆在这,得把它尽量的融合进周围的环境,不使这个掩体位置显得突出,掩体前就是一道横着的田埂,长有荒草,稍微布置一下就有了隐蔽效果。
大个儿随手把锹戳进地面,擦了擦头上的汗,征询胡义的意见:“胡哥,这堑壕是不是太浅了,刚刚够咱蹲下。万一炮弹砸过来,这么浅能保险么?”
胡义歪过头来看着大个儿,这家伙真是块干活的好料,身体棒力气大,这才没多久工事已经成型了。“咱这不用防炮,能藏人就行。要是炮弹真飞过来,挖深了也白搭。”
赵勇把大个儿挖出来的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屁颠屁颠跑过来,一屁股坐在掩体里。“他娘的,一排把咱们当戏看了。我说胡长官,就算按你说的,咱躲了炮弹了,可是鬼子要真是从西边打过来咋办?咱们现在可是把自己卖在前头了。”
胡义依旧看着蓝天,不假思索地答道:“那没办法,总不能好事都让咱占了吧。”
“啊?感情你也是走一步算一步啊?好么,我差点把你当了诸葛亮。”
啪——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
胡义激灵一下坐起来。这枪声——很明显是七九步枪,距离挺远,应该是城东传过来的。什么情况?哨兵示警?还是走火了?在胡义还在猜测的时候,后续的枪声终于不断传来。
王老抠一直在矮丘上警戒观察,听到枪响后也跑了回来,和胡义一起进了掩体。“听位置应该是东边的三营,看来是和鬼子接触了。娘的,这么快就来了。”
三排的五个人都缩进了开阔地上的掩体,在里面挤着靠着蹲着。赵勇蜷着腿,背倚着潮湿的泥土,感觉浑身不爽,把枪搂在怀里发牢骚:“非跑前头受这个罪,就算小鬼子放炮,我觉着呆在城里应该也不比这荒地里差吧,找个墙洞一钻,还能咋样?”
王老抠抬腿就蹬了赵勇一脚:“你懂个屁!你小子拢共才见了几回血?老实呆着。”
赵勇一歪头:“咋了,我又不是没挨过炮,小鬼子那山炮我也见过,只要炮弹没打进窗里或者房顶上,屋里照样躲得住。”
王老抠嘿嘿一笑:“当了俩月兵你还真把自己当个老鸟了,你觉着山炮就是大炮了?”
鬼子的主力到达了黄埔江岸,三个师团由西向东并列排开,第6师团当面就是107师。
适合辎重渡河的码头渡口位置都已经被107师提前布守,鬼子不想耽误时间,步兵轻装,迂回上游下游先期渡过,重火力暂时在黄浦江南岸展开,支援过了江的部队夺回码头和渡口。
从得胜港下游渡江而上的鬼子部队已经到达得胜港外围,并对得胜港东面的防御线进行了火力试探,胡义他们听到的枪声就是这个原因。
东面的火力接触使638团全体都进入了临战状态。三连长把防区内布置了防御的位置基本都走了一遍,除了前边野地里的三排。提醒下边的弟兄们注意警戒,查看有无纰漏,提示防炮。好歹是多年打出来的连长,这点意识肯定具备。
一排长吴贵人品虽然差点,可是在战场上绝对谨慎,否则也活不到今天。对于鬼子可能进行炮击这点不会忘,老早也对弟兄们打了招呼,尽量分散布置,尽量钻厚实的房子。三连长巡查了一遍,对吴贵的布置安排非常满意。
语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三连长和吴贵的防炮意识,是基于经验,把它当成每战之前的功课,是习惯使然,和赵勇的想法雷同。而胡义这次所说的防炮,是基于对目前所处情势的判断,鬼子心理急迫,那么火力就会加强,会猛烈,巴不得一蹴而就,拿下得胜港,所以胡义把这次的防炮称之为‘劫’。
可是这一次,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也超出了胡义的判断。
对得胜港的侦查以及火力测试得到的数据,被鬼子转变为空气中的电波,越过黄浦江,抵达南岸的火力支持部队。
展开大架,固定驻锄,高低机摇柄快速地旋转起来,吱吱呀呀——在一阵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冰冷的火炮身管缓缓地昂起,狰狞地朝向北方天际。哐当——150毫米炮弹进入炮膛就位。
这一次,第一波炮击,不是常常用到的75口径的山炮,也不是胡义猜测的105口径野炮,而是150口径重炮!有一点胡义说对了,鬼子更在意的是‘时间’,而不是手段。
轰——猛烈的震颤和炮弹脱离时的冲力卷起大片弥漫的灰尘,遮盖在炮兵阵位的上空。150口径的重炮炮弹带着侵略者邪恶的使命,挣脱束缚,怪啸着飞向天空,越过黄浦江,再狠狠地砸下来,砸向江边正沐浴在阳光下的小镇。
当第一朵蘑菇状的爆炸烟尘冲上了几十米的空中,似乎听不到声音,整个小镇都猛烈地一跳,全镇所有的窗玻璃全部碎裂,飞溅入房。
第二朵紧接着绽放,瓦片在房顶猛地跳起,漏进阳光。
然后是第三朵来临,结实的墙壁瞬间被扯裂,尘土如瀑布般顺墙而下……
弥漫的尘土里,三连长看到对面的士兵似乎朝着自己大喊着什么,却没声音。试图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