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在那边就是个逃兵,现在到了这,又当了逃兵。你这就叫狗改不了……”杨得志说到这忽然想到苏青还在身后,自己是教导员,于是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我问你,逃兵该怎么处理?”
一般人在这时候都会沉默了,不说话了,或者辩解求饶。胡义偏偏没这样,他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了,没有表情,语气平淡,冷静得好像与此事无关:“就地正法。我要求对我执行枪决。”
胡义知道八路军行刑的时候,为了节约子弹,常常会采用些特殊,方法,作为当兵多年的人,他希望自己死在枪口下,所以他直接提出要求。
苏青仍然没抬头,但是她手中一直摆弄的钢笔瞬间停住了。
这个回答同样出乎杨得志意外,是不是听错了?这么于脆?这么直接?还想等你辩解求饶,然后再一锤砸碎你的希望呢?还在酝酿如何羞辱你呢?这下全让你给省下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不知所措。
见没人说话,胡义再次对杨得志重复:“我要求对我执行枪决。你还没有回答。”
杨得志终于反应过来,发现那双细狭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看向自己,那目光里带着刺骨的寒冷,令对视者脊背发凉,那份刺骨的寒冷中裹挟着危险,令杨得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距离的拉开仍然没有使危险的感觉变淡,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正顶在咽喉,让杨得志感觉自己被挟持了。那只猛兽似乎露出了獠牙,已经做好了扑过来的准备,这间屋子太小了,无处可躲,只能屈服:“我……同意。”
那双细狭目光终于重新摆正,继续注视前方的墙。
胡义身后的警卫员懵了,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出去找绳子的那个这时回来了:“胡班长……那个……我……”
胡义什么反应都没有,于是两个警卫员将胡义反手给绑上了。
额头见汗的杨得志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一对眼镜片上恢复了明亮的光泽,大声命令道:“让全团到操场集合”
两个警卫员押着胡义静静出门了,心情愉快的杨得志回头招呼苏青:“走吧,咱们一起去操场……苏青?苏干事?哎?你怎么了?”
“呃……嗯?我……我没事,我没事,那个……我等会就去。”
杨得志发现苏青脸色很不好,好像掉了魂,以为她怕见这种场面,于是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军队就是军队,纪律就是纪律,原本我是想开个小会讨论一下的,但是他已经主动承认了,那就没必要了。对这种害群之马如果姑息,就会害了全军。哦,我先过去了,你抓紧啊。”话落后,杨得志背着手走出了政工科。
抓着钢笔的白皙手指终于开始发力,越捏越紧,直到手指开始微微颤抖。啪——清脆的断裂声过后,蓝色的墨水迸裂开来,斑斑点点地洒满桌面,一朵一朵,像是蓝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