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判断,这个会议就简单了,没话说的也有话了,独立团这几个骨于凑在一块,时而议论成一片,时而相互吵翻了天,丁得一对此既不制止,也不发表意见,一直闷头剥着花生听着,再次使用他的集思广益大法。
胡义自从坐下以后,就再也没说过话,该他说的都说完了,至于想办法出对策的事情,他懒得想。这满屋子里,哪个能力都不低,有文化的,有战斗经验的,有胆子的,都齐全了,还能少了办法么?
于是他坐在牛大叔身边开始数砖缝,这是第二次参加会议,与第一次参加会议时不同的是,这次他从头至尾没再主动去看苏青一眼,只是静静地数砖缝。
伴随着那一场大雨,流走了许多东西,破灭了许多东西,一颗连自己都痛恨的麻木之心终于变成了灰烬,当那些灰烬混合着雨水消失在黄土,胡义终于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拥有一件东西:活着。相比于六十七军的机枪连,相比于王老抠,相比于千千万万倒在硝烟中的人,这太奢侈了,活着,竟然也是拥有……
会议终于结束了,一个应对方案也形成了。计划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被动的,大北庄做好随时撤离准备,确定百姓疏散路线,提前准备能够藏匿粮食和物资的山中地点,这些事由供给处、卫生队、炊事班和新兵连合作进行。如果大北庄真的难逃灰烬的厄运,那也要准备在敌人离开后立即开始重建,只要有人,有粮,还有枪,就有信心
另一方面是主动的,是揉合了所有人的想法才最终得出的,既然敌人还在酝酿进攻,那独立团就先敌采取行动,将战斗单位全都拉出去,热热闹闹打进敌占区,拔炮楼,偷据点,打土豪,锄汉奸,能做什么就做什么,能打什么就打什么,力争乌烟瘴气鸡毛鸭血。目的就是要让城里的日军看到独立团主力来了,逼着他们出城来追剿平乱,打乱他们的计划,变扫荡为猫抓老鼠游戏,领着敌人做运动,偷换概念耗时间,最后让扫荡计划流产。
走在返回九班的路上,胡义心里感慨良多,这次会议计划出来的主动出击策略,自己当初在六十七军的时候也经历过,并且是以人,的身份经历的,不得不说这一招很无赖,能让那些作战参谋们欲哭无泪,最终一事无成。而今天,三年河东三年河西,从敌人变成主人了。
进了院子,还没走近屋门,就听到屋里传出一阵响动。
胡义推开屋门,罗富贵正端坐在床边上擦机枪,不过用来擦枪的是只袜子,而不是抹布;马良坐在桌旁,拿根筷子蘸水似乎是要练习写字,可是桌面上才写了一笔;吴石头傻愣愣地站在屋中央,看着进门的胡义不说话;通向里屋的破门帘还在摇晃,肯定是有个什么东西刚钻进去了。
最后,胡义低头往屋地上看了看,刘坚强从头到脚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仰躺在地上,扭来扭去试图挣扎着,嘴里堵了一只破袜子,似乎与罗富贵手里的是一双。
马良抬头故意笑笑:“哥,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关两天呢吗?”
胡义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回答,也没有继续去看地上的刘坚强,直接到马良的对面坐下来,抓起桌上那个又大又破的茶缸子往马良面前一推,马良赶紧拎起水瓶往里倒水。端起水来抿了两口,才道:“谁于的?”
马良无奈地看了看罗富贵,罗富贵瞪着大眼瞅了瞅看不出心思的胡义,又瞧了瞧里屋的门帘,只好抬手一指吴石头:“傻子于的。胡老大,你别看我啊,这可不关我的事。”
胡义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吴石头:“傻子,把他嘴里的东西扯了。”
破袜子一出口,刘坚强深吸几口气,然后一边扭动着仍被捆着的身体,一边脸红脖子粗地朝罗富贵怒喊:“缺德冒烟儿的,少装蒜,我跟你没完”
“说,怎么回事?”
地上的刘坚强听胡义问了,扭过脸来答:“他们诬陷我是内奸。”
这时里屋的破门帘猛地掀开,一对羊角辫出现在门口,竖起一对小眉毛朝刘坚强道:“还狡辩,不是内奸她为什么叫你走?”
“她是让我汇报情况,可我没说。”
“没说你为什么在政工科呆了那么久?”
“她命令我把政工科办公室打扫两遍。”
“哎呀呀,说瞎话你都说不圆,她那办公室比卫生队还于净呢,你打扫个屁”
“死丫头片子,爱信不信。有种你就继续给我上手段,看我眨不眨眼”
“别以为当着狐狸的面我就不敢,姑奶奶照样要你好看”
“你来”
“来就来”小红缨话落,一边拉起衣袖亮出白嫩的小胳膊,一边翘着小辫怒冲冲走向躺在地上的刘坚强。冷不防感觉到两只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抄在自己胳肢窝下,轻轻地将自己的小身体托离了地面。
胡义将小丫头放坐在板凳上,然后直起腰来到刘坚强跟前,低下头问:“苏于事什么时候叫你去的?”
“今天晌午。”
“她以什么名义叫你去的?”
“九班辅导员。”
于是胡义弯下腰给刘坚强解绳索,同时对屋里所有人说:“以后不许扯这个淡了。”
小红缨仍然带着不满地说:“我最恨打小报告的家伙。”
罗富贵立即赞同地发表意见:“没错,不说清楚多闹心。”
胡义直起腰来拍了拍手,心里十分清楚小丫头和罗富贵为什么会对这件事反应强烈。淡然对他俩说:“你俩给我省省心吧,如果流鼻涕想说什么的话,他会堂堂正正地走进团部大门。”
这句话是胡义随口说的,但是正在试图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