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是无尽的黑暗空间,面前的黑暗中有一个魔鬼,狰狞地向她扑来,任她如何挣扎呼救,也无法逃出这个空间,终于倒在魔鬼身下;猛然,魔鬼在黑暗中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映在黑暗背景下的细狭血红,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遥遥无际,让苏青感到一丝熟悉,居然莫名地安静下来,中了魔咒一般,在梦里的黑暗中,复又安然睡去……
山坳的背风处,蜷卧在一层荒草上的苏青悠悠醒了,入眼一片清晨霞光,身处荒凉中的陌生嶙峋,让迷糊的她不禁错愕坐起来,直到看到高远处那个迎风的持枪背影,才记起了现在的处境。
昨天夜里,树下村,被包围的院落中,苏青惊惶地蹲在院墙下,她听到黑暗墙角处传出了咔嗒轻响,好像是胡义在墙上磕砸了什么,然后抛出墙外;紧接着墙外就传来巨震,让身边的墙体也跟着摇晃。一声,两声,三声,四声,苏青做好了准备,第五声响过后,她就必须爬出墙去,迎接命运的选择。
然而第四声爆炸过后,周围猛地响起一片枪声,伴随着伪军们的慌乱喊叫,与杂乱的脚步声混成一片……
是西逃中的三连,途经树下村,被村中的枪声吸引,于是趁夜直冲进村,恰在第四颗手雷爆炸后,与院外的伪军交了火,当场毙伤伪军大半,余者在混乱中逃离。
郝平没想到,一场快速的遭遇战斗结束后,走出院子的会是胡义和苏青。不过他没有时间过问细节,鬼子还在后头不远,必定会衔声尾随,三连还要继续引着跑,所以他让胡义苏青两人到附近躲了,避过追兵后返回团里,自己则带着三连重新上路。
胡义带着苏青,避开追击三连的鬼子后,连夜向东,在经过杏花村附近时,又听到枪响,让胡义满腹狐疑。情况不明,为防止误撞鬼子,决定在山坳里休息,天亮再行更稳妥,所以,他放了一夜的哨。
清凉的晨风阵阵掠过,撼不动那支横端的步枪,只好掀动了背囊上的布带,啪啦啦地飘摆,站在高位观察远方的胡义,听到了身后接近的细碎脚步声,微微测过了头。
“你醒了。”
苏青只顾看着自己脚下的路,并不回答,一直走过了胡义的位置,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话:“现在出发。”
胡义看着已经闷头走在前边的苏青,并没有挪动:“呃,等等!”
苏青闻言停住,冷冰冰地扭回头:“怎么?想让我说谢谢么?”
胡义明白苏青所指,是昨晚树下村的事,无奈回道:“呃,我是说,咱们不该往那个方向走。”
苏青抬起头,四下看了看,这才醒悟,刚才自己一直是闷头向北;抬手草草捋了一下耳畔的发,狠狠剜了胡义一眼,没好气地说:“那你望这边傻看什么?故意的么?”说完了话便转身,改朝东面迈开细步。
胡义被苏青这一眼剜得有点呆,她这算是……在和我交流?她对我一向是惜字如金啊,当然,咒骂的时候是例外。
胡义还愣着神,苏青那冷冰冰的声音再次传来:“聋了吗?我说出发!”
这声音在胡义听来却格外悦耳,如同九天仙乐,慌忙应道:“呃!好吧,出发。”
“忘了你是军人吗?忘了你是在和领导说话吗?”
“是!出发!”坚定而低沉的回答过后,一个深深的笑容,浅浅地挂上了胡义的嘴角。她,终于愿意承认,我是个军人……
通往大北庄的小路上,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九班,偏偏和人数优势的鬼子再次打成了僵持。小红缨和罗富贵,依仗掩体架着机枪,与西面的几个鬼子持续对峙,偶尔互相放一两个冷枪。
南坡中间,两个鬼子压着马良不松口,马良偶尔从另一边探探头,或者故意露出枪托吸引一下,就是不离开位置往后跑,让对面的两个鬼子陷入尴尬。上去的三个人估计是报销了,有心想再上去,怕马良的背后抢,想撤下坡,也怕挨黑枪;想去进攻马良所在的矮丘,可是距离不近,关键中间隔了个山坳,过去就变成仰攻,没有地利优势,对方又随时可以后撤逃跑,只好就这么压在这。
南坡顶上,刘坚强抱着那个幸存的鬼子滚落进一个土坑,俩人互相挖眼睛,撕头发,拼牙齿;彻底打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好不缠绵,好不悱恻,几乎变成了两个血葫芦,还都顽强地战斗着。
为首的鬼子沉默了,刚才山顶有爆炸声,着实让他高兴了一下,以为南边得手了,事后才发现不对,爆炸位置不是机枪掩体,也不是手雷的声音,而是木柄手榴弹,这可就不乐观了。虽然南坡上还能听到枪响,可是似乎一直是停留在山腰的位置上,再也没动过。
虽然对方有机枪,虽然己方有几个是伤员,但绝对不该是这结果。八路军都是打运动战,都是埋伏,都是冷枪,什么时候精通阵地战了?再说了,如果是八路军,他咋这么多子弹?浪费得一点都不含糊啊!这肯定不是八路军!鬼子心里这个恨啊,撵着八路跑撵习惯了,对方有机枪也没放在眼里,就没想到那机枪偏偏这么准,老远就能压住人,此时此刻,要是有个掷弹筒就简单了,直接把机枪轰成哑巴。
后悔再多也没用,困境必须解决。为首鬼子再次对附近几人下达命令,既然南坡进攻失败,那就再加一路,他决定亲自从北面上,为避免被察觉,就他自己一个人。
猛然间,五六个鬼子同时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