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狄光远没有住在官驿里,而是住在了郑怀杰家中。
郑怀杰早年间,曾经和狄仁杰有过一段同僚之谊。当时狄仁杰比郑怀杰年纪大,官位却比郑怀杰低。出身于门阀贵胄之家的郑怀杰,却没有因此而表现出骄横,反而与狄仁杰倾心结交。后来狄仁杰得罪了上官,也是郑怀杰尽力为他开脱。
只是后来,狄仁杰官运亨通。
而郑怀杰却早早离开了官场,在家中悉心培养下一代。
“小侄离开洛阳的时候,家父曾一再叮嘱我,见到郑公需行子侄之礼。
他一直想来探望郑公,可惜却没有机会。不怕郑公见笑,父亲说他在洛阳时事务繁多,离开洛阳时,却总是灰溜溜不敢前来,害怕给郑公惹来麻烦,所以请郑公海涵。”
郑怀杰闻听,忍不住哈哈大笑。
“怀英还能记得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当年,我们同在莱州就职的时候,因为名字里都有个‘杰’,所以被很多人称之为双杰。只是后来,怀英的才情远胜于我,如今已为国老,得圣人其中,而我却变成了一个老朽……说来,应该是我惭愧,每次去洛阳,都不好意思见怀英。”
狄光远闻听,也笑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事情,狄光远突然话锋一转,轻声道:“家父还有一件事情,要我代为请教郑公。”
“请说。”
“小侄此次前来荥阳,目的想必郑公已经知晓。
家父让我问郑公,那杨家子果然才情出众?那些诗文,果然是出自于他之手笔吗?”
郑怀杰微微一笑,轻声道:“若非他的手笔,谁又愿为他捉笔?
二郎可能不知道。杨承烈早年是杨氏子弟,可后来却被杨氏逐出。至于原因,我没有问过,但想必瞒不过怀英。他父子在昌平十余载,我们一直不知道他们的下落。直到三年前,就是李尽忠作乱那年……杨承烈参与了坚守昌平的战事。也见识到了大战的残酷,故而便生了让兕子离开昌平的想法,这才派人联系了郑灵芝。
不过那时候,杨兕子还是个痴汉,杨承烈只希望杨兕子能够平安的渡过一生……”
“有这种事?”
狄光远不禁奇道:“那他现在……”
“说起来你不相信,去年兕子在山上玩耍,大约是七月末吧。
遭一道雷电劈中,之后却一下子清醒过来,更展现出了非凡的天赋。后来他自己说。之所以十五年痴傻,并非真的痴傻,而是我家三娘在冥中传授。你可相信,他绝没有见过三娘,却能说出三娘的衣着喜好,以及三娘最喜欢读的书籍。”
这种事,太过离奇。
哪怕狄光远听过,可是再听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郑三娘子的才情。我早就听说过。
可惜那时候我没有见过郑三娘子,一直感觉到遗憾。要如此说来。杨兕子的才情倒是有些可以理解。”
“说来不怕你笑话,三娘生前最好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说着话,郑怀杰起身,走到门口和一个仆从吩咐了两句,那仆从立刻匆匆离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来到客厅。手里捧着一篇文章。
“这是我家二郎昨夜去拜会杨家父子,从杨兕子书房里拿来的文章。
呵呵,其实也不关我家二郎的事情。是我那孙儿,最敬佩杨兕子,也喜欢临摹杨兕子的字。他昨日在杨兕子书房里翻到了这篇文章。于是就拿回来临摹了一整日。
我也是在偶然间看到,见文章里的内容,也就更加确定了杨兕子确是得了三娘衣钵。”
“茶经?”
狄光远接过来,在上面扫了一眼。
这是郑虔的临摹,模仿杨守文的颜体而来。
狄光远身为狄仁杰之子,这点眼光还是有的,一眼就看出,这楷书字体的别具一格。
只是,郑虔的模仿还很稚嫩,只能得其形。
狄光远把那三卷茶经看完之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未曾想,这茶中竟可以有如此玄妙。”
他抬起头,有些迫不及待问道:“我看这茶经,似乎并未完成,不知道后续如何?”
郑怀杰则先把那文章拿过来,小心翼翼放好。
“杨兕子好像只写了这些,洋洋不过两千余字,尚未把此书完成。
不过,我倒是听我家二郎说起,他已经把饮茶的工具制作完成。为此,二郎还把荥阳城里的茶叶都收集过来,送到了杨兕子那边。可惜广武山的事情,使得这件事耽搁了……杨兕子倒是说过,茶叶还需雨前好,我已经命人准备明年采摘。”
狄光远听得连连点头,对杨守文更多了几分好奇。
和郑怀杰一直聊到了戌时,最后看郑怀杰有些困倦,狄光远这才告辞,回到了住处。
不过,在出门前,郑怀杰又取来了一套书,送给了狄光远。
“此书是杨兕子所作,青之是他的表字,也是三娘生前所定。
前日他二十圣诞,杨承烈提前给他行了弱冠之礼,并且把他这部书也刊印了出来。我听我家二郎说,这书原本是杨兕子为了逗妹妹开心,根据玄奘法师所作的《大唐西域记》编出来的故事,里面颇有些小趣味……对了,那《大唐西域记》,也是三娘生前颇为喜欢的一部书,估计是在冥中传授,杨兕子才得以知晓。”
狄光远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事实上,他此来荥阳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要设法破坏杨李婚约。
别说狄仁杰棒打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