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民生冷冷地说了一句:又是交学费,沙州再交几次学费,会被老百姓指着脊梁骨的。
市委书记怒火正盛之时,顶撞是极为不理智的行为。侯卫东沉默了半秒,道:我会让职能部门将絹纺厂盯紧一些。
尽管朱民生不理智,可是因为他是上级,所以就天然地具有了合理性。尽管侯卫东在此事上并没有错误,可是因为他是下级,所以就天然地应该理智,否则就是不成熟。
朱民生发了一通火,态度稍稍缓和一些,道:絹纺厂的新生产线花了一千五百万,正在调试,你要确保新生产线一定不要出问题。
侯卫东道:一定确保,请朱书记放心。挂了电话,他自嘲道:当初我就不同意换人,现在项波当了厂长,出了事,板子反而打在了我这个分管领导屁股之上,真是命苦不能怪政府。
发了一会儿牢骚,他直接给项波打了电话:项厂长,新的生产线什么时候投入使用,市委朱书记高度重视此事,必须要万无一失。
项波争取到了杨柏,心里稍稍有底气,道:侯市长,总工赵大雷请假到上海看病,新生产线正在调试的关键时刻,必须要有人能把关,目前是由前总工杨柏在主持新生产线的最后调试工作。
侯卫东眉头紧锁,道:你是新厂长,要迅速地转变角色,将厂里的事情抓紧管好,尽快出效益,这样你才能有威信,市委、市政府才能放心。
项波接手了一个完整的绢纺厂,可是坐在厂长位置上,却发现絹纺厂处处充满了暗沟甚至是陷阱,让他步步惊心,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他相信,熬过了严冬,夏天就会让生活火热起来。
侯卫东心里也是千愁百结,如果按照他的意愿,对绢纺厂的处理就将是大手术,而不是简单地换个领导。
他是副职,其意愿无法上升为政策。他在心里骂了粗话:老子以后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坚决不当副职。
下班之时,侯卫国打来电话,道:好久没有见你了,你侄儿满半岁,过来喝酒。
侯卫东道:侄儿满半岁,我怎么会忘记,昨天蒋笑还在抱怨你,说是你把家当成旅馆了。你今天有空回家?
侯卫国笑道:坏人是永远抓不完的,我也得有自己的家庭生活。
刚出办公室,遇到市政府前秘书长职务上退下来以后,坚决不肯坐单位的配车,而是跟着年轻小辈坐着单位的交通车。侯卫东招呼道:秘书长,回家吗,我们一起回去。
蒙厚石笑呵呵地道:侯市长先走,我得出去给小家伙买点礼物,总不能空手去喝酒吧。今天晚上是侯卫国和蒋笑儿子满半岁,请了一些内亲去喝酒,蒙厚石是蒋笑的长辈,也在被邀请之列。
侯卫东道:我就甩一双空手去喝酒,这些事都是小佳在操办。
回到了新月楼,侯卫东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这才朝大哥家里走去。在门洞里,又遇到蒙厚石。
侯卫东笑道:蒙叔,买了什么?
蒙厚石与省长朱建国是多年老朋友,侯卫东在单位就称呼他为秘书长,在家里他就称呼为蒙叔。一声蒙叔,迅速将侯卫东与蒙厚石的关系拉近。
“我买了一把枪,不知他是否喜欢。蒙厚石将木枪拿了出来,连侯卫东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是一把属于八十年代的木枪,看枪的造型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进了门,侯卫东陪着蒙厚石坐在客厅里,两人都是官场中人,话题自然离不开官场中的人和事。
蒙厚石退居二线,没有追求就没有顾忌,说话变得很直接,道:项波这人不行,他来当厂长,絹纺厂难办。
侯卫东叹息一声:今天,为了绢纺厂的事情,我还挨了朱书记一顿批评。蒙叔,绢纺厂这类事,你有什么高见?
蒙厚石脸上黑色素沉淀,加上有皱纹,充满了沧桑感,他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全市和絹纺厂同等规模的劳动密集型企业有六个,各有各的困难和问题,如今市里没有一个明确的战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终究不是办法。我在国有企业工作过,对里面的情况很熟悉,小打小闹解决不了问题,必须转变体制。
“改制是大题目,必须要有相应的保障措施,否则会引起大冲突,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副市长所能启动。
蒙厚石喝了一口茶,道:退居二线以后,我给自己订了规矩,一定要少开口,今天在家里,随口说说,不算数的。quot;蒙叔,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中央高层的理念很明确,就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企业一定要掌握,对于绢紡、胶片、发夹这些行业,统统要向世界开放。一句话,国资要逐步退出服务性领域,省委、省政府也正在考虑全省国有企业的突破性改革,正在寻找着试点的地区。沙州可以由点及面逐步推进,若是现在没有思路,没有预见性,沙州多数企业都在服务领域,恐怕破产会成为寻常事。蒙厚石看了许多领导的兴衰成败,但是他只准备点到为止,其余的事情就看侯卫东的悟性和造化。以他的观点,侯卫东的位置可上可下,向上,将一飞冲天,向下,有可能在副厅级的位置上停滞。
侯卫东对这个话题兴趣很大,道:蒙叔,能讲详细一些吗?
蒙厚石笑道:我是姑且言之,你就姑且听之。
自从侯卫东成为周昌全的秘书,蒙厚石就在观察他。当侯卫东将成津乱局理顺以后,他从侯卫东身上看到潜力,此时见他走在